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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荊嶼還沒有想好要說些什麼,腦海里一片空白。
「餵?有人嗎?」鹿時安自言自語,「……是按錯了?」
就在她要放下門禁聽筒時,忽然聽見熟悉的男聲,低低的,有點兒沙啞,「是我。」
鹿時安扶住聽筒,「荊嶼?你怎麼會在我家樓下?」看了眼掛鍾,「都十二點了呀!」
「你下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第11章 食髓知味(11)
在樓梯上的時候,鹿時安就看見了路燈下的少年。
人影寥落,全身寫滿了生人勿近。
在她過往的人生經歷里,從來沒有接觸過荊嶼這樣的男孩。
他當然不是老師、家長們樂見的好學生,甚至可能不是同齡人喜歡一起玩的類型。
很獨,難以親近。
但也許是因為他曾救過自己,所以鹿時安始終覺得他的孤獨讓人心疼,她願意相信他是好人,只不過不是那種爛大街的老好人。
此刻他仍舊穿著沒有印花的寬大白T,短了一寸的牛仔褲和黑色帆布鞋——讓人疑心他其實只有這一套便服。
鹿時安拉開電子門,吱呀聲驚動了荊嶼。
他抬起頭,一雙桃花眼因為從頭頂投下的光而比平日深邃,光影流轉。
是真的好看,好看到讓人想拿相機或是畫筆把他捕捉。
鹿時安走出來,背靠著電子門,歪頭看他,沒像往日那樣主動開口,是因為她還有點生氣,氣他在李淼面前故意掉鏈子。
荊嶼上前把她的CD機遞過來,粉色的耳機圈在上面,「這個還你。」
鹿時安接了,滿臉狐疑,「大半夜的,就為了來還我CD?」
荊嶼無意識地潤了下乾澀的唇,「嗯。」
鹿時安鼓起腮,小鹿眼盯著他,「沒別的了?」比如要求和好之類的?
「沒有。」
安靜。
瞪了對方好一會兒,發現瞪不出個所以然來,鹿時安氣呼呼地轉過身,「那還真是麻煩您特意跑一趟了。我回家了,再見!」
也不等荊嶼回答,自己就拉開電子門往裡走,就在門將將要合上的時候,一條手臂突然橫過來,擋住了。
「幹嘛?」鹿時安抱著CD機,仰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年。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味,混雜著酒氣,但不像是自己抽菸喝酒來得那麼濃烈,說不上來,仿佛被這些東西包圍過,卻又不是真正屬於他。
兩人離得很近,若是有旁人看見,會覺得很曖昧。但鹿時安渾然未覺,她只是下意識地想他可真高,難怪總愛取笑自己是小矮子……
荊嶼低頭,看著她的眼睛,「課上的事,是我不對。」
「呃?」
「辜負你的期待,是我不對。」
鹿時安很想拍拍自己的臉,看是不是在做夢。這個人是荊嶼耶!連李淼都逼不出他一句軟話來的,他居然連著認了兩次錯!?
她猶豫了一下,伸手。
掌心貼在荊嶼的額頭上。
荊嶼:「……」
「沒發燒喔,」鹿時安眨了眨眼,「這麼說話都不像你了。」
荊嶼哭笑不得,「那我應該怎麼講話?」
鹿時安想了想,把CD機往他懷裡一塞,然後雙手抄進睡褲的小兜里,胸脯一挺,眉眼往下一耷,用懶洋洋帶著鼻音的調子說:「小矮子,大方點,一點破事沒必要氣了,嗯?」
她拿腔作調的聲音,在狹窄的門棟里有了些許回音,尤其是末尾憋不住的笑意。
鹿時安忍了又忍,終於還是笑出了聲,大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笑眯眯地看著荊嶼:「怎麼樣?我學得像嗎?」
這世上,美麗的女孩子有很多,她們有的窈窕嫵媚,有的婉轉可愛。在酒吧里,荊嶼見過形形色|色的異性,卻都像是霧裡看花,再美,也與他無干。
可是眼前這張笑臉,說不上有多絕色,卻恰開在心頭。
「安啦!我其實沒有生你的氣,只是希望自己能幫上忙,起碼讓你少挨李老師的訓呀——啊?荊嶼?」
荊嶼原本擋在門框的手臂忽然向她身後一撐,人也跟著走了進來,剛好將鹿時安圈在牆壁、門和他的胸膛之間。
饒是鹿時安稍微遲鈍些,也意識到兩人現在的姿勢太過親密了,不由心生不安,「好,好啦!我困了,要回去睡覺了。晚安,荊同學。」
說完,她大咧咧地就要走。
可身前的人像堵牆似的,紋絲不動。
鹿時安鼻尖滲出細細的汗來,「……還有什麼事嗎?」
荊嶼一言不發,向前傾身,於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就更近了,近到能聽見女孩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她在害怕。
這個念頭令荊嶼瞬間回過神來,立刻直起身,鬆開了撐在牆壁的手,「看錯了,以為你臉上有髒。」
鹿時安直覺他在說謊,但沒打算揭穿,連忙從他面前跑開。
「替我補習吧。」荊嶼忽然說。
鹿時安一隻腳踩在台階上,意外地看著他,「你是說認真的嗎?」
「嗯,每天早上,我提前半小時來接你,你給我講前一晚的功課。」
鹿時安想了想,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反正她也沒有睡懶覺的習慣,「你能起得來嗎?」
荊嶼垂眸,「嗯。」
「啊,就是這個樣子,又來了!」鹿時安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