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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嶼一路往鹿時安家走,終於在街心公園裡看見了生悶氣的小矮子。
她正坐在樹蔭里,把書包抱在懷裡,下巴墊在書包上,對著斑駁搖曳的樹影怔怔出神。
鹿時安是娃娃臉,跟人說話的時候總愛看著對方的眼睛,眸光帶笑。這還是荊嶼第一次,看見她這麼失落的表情……
竟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他正要上前,卻被幾個滑板少年搶了先。
對方大概本來是在公園玩滑板,見鹿時安獨自坐著,才生出搭訕之意。為首的少年綁著運動頭帶,手裡拿著不知從哪弄來的一小束野花。
鹿時安顯然是被嚇著了,愣愣地看著對方,直到他說完了,她才慢半拍地搖頭,「謝謝,但我不要,我不早戀的。」
那人一愣,繼而和同伴都笑了起來。
不早戀?這丫頭,真是單純都不行啊!好可愛!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長大——」
話剛說了一半,手肘就被人給撞開了。
「搞什麼?」那人正要發飆,才看見半途插進來的是個穿白T的高個少年,橫在他和小丫頭中間,甚至還一把拉住了她的小手,把人拽到身後。
「你是什麼人啊……」因為直覺對方不好惹,他語氣有點不確定。
「她說了不早戀,」語聲低啞,桃花眼裡怒氣蓬勃,「聽不懂人話?」
滑板少年還想說點什麼,同伴拉了拉他的衣服,「是荊嶼,被開除的那個。」
半分鐘之後,少年們跑了個精光。
鹿時安迷茫,「荊嶼」這個名字殺傷力這麼大嗎?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手腕處灼熱傳來,她低頭,才發現荊嶼仍握著自己。
冷不丁的,她又想起從他包里掉出來的東西,頓時像被火燒了一樣,猛地一掙,從他面前逃開了。
看見鹿時安驚慌失措的表情,荊嶼覺得心情糟透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並不十分在意她的喜怒哀樂,甚至不在乎她怎麼看待自己。
但事實顯然並非如此,他非但在意,而且非常在意。
「是為這個嗎?」荊嶼攤開手掌。
鹿時安沒有心裡準備,冷不丁看見小方片,差點沒跳起來,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給埋了。
雖說生理健康課大家都上過,這東西是幹嘛的她也知道個大概,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可以坦然的和同齡的異性討論這個話題。
在三秒的大腦短路之後,鹿時安決定走為上計。
可是才剛剛抬步,就被荊嶼從身後拉住了手,掙也掙不掉。
其實在今天之前,鹿時安並不覺得兩人之間偶爾的肢體接觸有何不可,但好像就是因為那個小方片的出現,讓她變得敏感起來。
所有感官都集中在相觸的方寸,令人崩潰。
「你鬆手,我要回家了。」
「那我送你。」手還是沒松。
鹿時安掙扎未果,只能無可奈何地轉身面對他,冷不丁的,又瞥見了他手裡的小方片,頓時被針扎了般挪開視線,「柴貞不是在等你嗎?」
荊嶼先是凝著她的眼睛,然後目光越來越溫柔,最終眼一彎,露出個清淺的笑來,「你是在吃醋嗎?」
「吃、吃你個大頭鬼啊!」鹿時安一著急,又結巴了。
荊嶼笑意轉濃,索性彎下腰湊近了她的臉,「所以是真的吃醋了?」
鹿時安甩手,沒成功,繼續甩,可他反而握得更緊,於是開始氣急敗壞,「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不是喜歡翹課跟柴貞玩兒嘛,現在放學了,你盡可以跟她玩個痛快呀!」
「自習課的時候我是去幫學生會搬道具,每個班都抽了人,不止我一個。」
鹿時安一愣,鼓著腮幫子,「哦,你不用跟我講。」
荊嶼:「不想你誤會。」
「我沒什麼好誤會的……」鹿時安心虛地躲開視線。
是的沒錯,她誤會了。
在她腦海里,荊嶼和柴貞在學校的紫藤花廊下喁喁私語,親密無間,被她想像栩栩如生。
「沒有就好。」荊嶼終於鬆開手。
鹿時安低著腦袋,揉了揉手腕。
荊嶼這才發現她纖細的手腕上赫然留下了紅色的印子,雖然他明明有所保留,沒太用力。
「對不起。」
「沒關係。」鹿時安把手臂藏到身後。
甚至不需要他說明是為什麼而道歉,她就很輕易地理解了。
察覺到這一點,荊嶼心頭一軟。
這種感覺,是有生之年第一次。
「這東西不是我的。」他沒再攤開掌心。
但鹿時安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低著頭,沉默了一會,輕聲說:「喔,我知道了。」
等了許久,還不見她抬頭,荊嶼追問:「你相信我嗎?」
鹿時安抬眼,一雙圓圓的小鹿眼明亮清澈地映著他,「信。」
荊嶼嘴角一彎,快步走向不遠處的垃圾桶,把掌心的東西扔了進去。
轉身的時候,剛好看見鹿時安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仿佛他扔的不是安全套,而是手|雷。
可愛。
這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荊嶼把手塞進褲兜,以免它們像有了自我意識一樣,又想要去牽她,「走吧,送你回家。」
「嗯。」鹿時安先是走在他身側的,兩步之後忽然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地和他拉開了一點兒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