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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嶼,今兒晚上賺的比一個月還多吧?」散場時,同伴勾著荊嶼的脖子,又羨慕又酸,「大小姐看上你,走大運了喔。」
荊嶼把吉他收進柜子,「今天宵夜我請。」
「夠意思!」
拿了五張紅鈔放在桌上,荊嶼拎起包就要走。
「哎,去哪?宵夜不一起嗎?」
「你們吃,算我請。」荊嶼推開門,快步穿過酒吧大堂徑直往外走,但還是被人攔下來了。
「走這麼快,去約會嗎?」柴貞微醺,眼角眉梢都帶著嫵媚。
荊嶼本不想答,奈何她橫臂擋在面前,只好「嗯」了聲。
「誰啊?」柴貞眯眼,「女的?」
荊嶼冷冷地看著她,「和你有關嗎?」
柴貞氣笑,「小哥哥,我剛給你砸了大幾千塊哎,你說跟我有沒有關?」
酒吧里陸陸續續有人出來,免不了多看兩人幾眼,神色各異,更有甚者吹起口哨起鬨,「走桃花運了,小子!」
柴貞臉紅灩灩的,眼風一掃,「要你管。」
「是是是,不要我們,只要荊嶼。」
玩鬧聲漸遠,只剩荊嶼和柴貞兩人僵持著。
柴貞仗著身為女孩,又是「金主」,不打算輕易放他走,「送我,我喝多了,有點暈。」說完,她一雙貓兒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根本不認為會被拒絕。
荊嶼朝她伸出手。
柴貞剛要把手給他,就聽對方冷冷地說:「手機給我。」
她微怔,依言掏出手機,遞給他。
荊嶼低下頭,在手機上劃了幾下,放到耳邊。
「打給誰——」柴貞正要問。
「喂,」荊嶼沒有理她,在短暫的停頓之後繼續說,「電台巷五號這邊酒吧,未成年人飲酒你們管不管?」
柴貞眼睛睜得滾圓,一把從他手裡奪過手機,一看通話對象,110。
「荊嶼你瘋了!」想都不想,直接掐斷電話,柴貞看著大步離去的少年,氣得胸口疼——這人怎麼軟硬不吃呢?!
*** ***
到家時,房東家早就已經熄燈,荊嶼摸黑上了閣樓,才推開門就聞到濃烈的酒氣。
荊姝那半邊的帘子拉著,也沒開燈。
他走到床邊桌前,拉開抽屜,從包里拿出紙鈔,打算和之前存下的錢放一起,明天抽空存進卡里,好給房東轉租錢。
然而藍色的鐵皮餅乾盒裡只剩下幾枚銀色硬幣,之前存的幾千塊全都不翼而飛。
荊嶼把抽屜里雜七雜八的報刊雜誌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捏緊了拳頭,轉身一把撩開荊姝那邊的布帘子,「錢呢?」
荊姝翻了個身,面朝他,醉眼惺忪地說:「拿去還債了。」
荊嶼胸膛起伏,強忍著怒氣,「什麼債?」
荊姝打了個酒嗝,「人民幣啊,還能什麼債?」
閣樓逼仄,她圈出的這一小塊落腳的地方又沒窗,空氣完全不流通,酒氣發酵成酸臭腐朽的味道,讓人窒息。
「之前的債不是已經替你還了嗎?」
「昨天剛輸的,」荊姝還笑得出來,「兒子你傻啊?」
一拳,砸在牆上。
閣樓是搭建的,牆體都是空心,這一拳力道不輕,連帶著整間房子都發出哐啷的聲響,像是隨時要不堪重負地坍塌。
三秒後,樓下傳來房東的吼聲,「荊嶼!又他|媽搞什麼么蛾子?」
荊嶼捏緊拳頭,太陽穴突突直跳,胸口一陣起伏之後,拽過帘子轉身要走。
「小嶼!」身後荊姝叫他,吐字清晰,甚至還帶了一點點溫柔。
他停下,站在光影切分處看向從床上翻坐起身的母親。
平心而論,荊姝在同齡人里仍舊算是美的,只是這種美蒼白單薄,像不經風雨的菟絲花,必須依附點什麼才能活下去。
荊嶼的眉眼形狀遺傳了她的,只是眼神截然不同。
「今天……」荊姝微笑,伸出手,「有沒有賺到錢?」
火苗從心口直衝天靈,荊嶼近乎咬牙切齒,「沒有。」
「哦,那就算了,」荊姝若無其事地將頭髮撩到耳後,理了理身上的吊帶衫站起身,「我去找他們借——」
話剛說了一半,一沓錢就擦著她的手背被扔在床鋪上。
她看了眼紅艷艷的鈔票,抬眼看向逆光的荊嶼。
沒等她再開口,他已丟下帘子,腳步聲順著樓梯向下,最終歸於寂靜。
拾起那疊紙鈔,放在掌心,荊姝垂下頭,勾到耳後的髮絲再度滑脫,遮住了素淨瘦削的臉。
*** ***
荊嶼也不知道怎麼就走到鹿時安家樓下來了。
本來只是心裡煩躁,隨便走一走,等回過神已經站在這裡,仰頭就可以看見鹿時安書房的窗戶——那裡至今還亮著燈。
是亮白色,檯燈的光。
這個點了,還在看書……是有多熱愛學習?明明也沒人監督她。不是連參加綜藝選拔賽都沒有父母陪同的嗎?
忽然,樓上的光影晃了下。
只見鹿時安站起身,傾身拉起了窗簾,很快的,檯燈就熄滅了。
當那簇光和纖細的人影從眼前消失,荊嶼的覺得心臟的某個角落鬆動了一塊,嗖嗖地往裡灌著冷風,只想趕緊找點什麼把這個洞堵上。
樓梯棟的電子門禁里傳來少女軟軟的聲音,「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