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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嶼看著她,但笑不語。
忽然,教室瞬間安靜下來。
鹿時安後知後覺地回頭一看,才發現李淼不知何時站在教室後門口,正看著他們,神色嚴肅。
她慌忙沖荊嶼使了個眼色,把譜子夾進自己的課本里,然後埋頭解題。
餘光看見李淼走了過來,停在荊嶼旁邊,手指扣了兩下桌面,就又從前門離開了。
別的學生不知道李淼的異常,只當是班主任巡視,可鹿時安知道不對,尤其是李淼走後,荊嶼很快就起身跟著離開了。
她咬了咬筆桿,蹙起眉。
是什麼事呢?
直到快下課的時候,荊嶼才回來,沒事人似的往桌上一伏,翻開作業本。
鹿時安看他,他也沒反應,但連耳朵根都是紅的,看起來像是剛跟人激烈爭吵過。
是為什麼呢?鹿時安又咬起筆來。
「塑料有毒。」荊嶼頭也沒抬,忽然說。
「啊?」
荊嶼拿自己的筆抵開了她嘴邊的筆桿,鹿時安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了什麼,連忙乘機問:「李老師找你什麼事?」
「沒什麼。」
「沒什麼你為什麼——」
荊嶼抬眼,目光里有顯而易見的迴避,於是鹿時安把追問又吞了回去,改口道:「沒事就好,今天放學去我家嗎?」
「嗯。」
得了許諾,她才稍稍放下心來。
但鹿時安知道。肯定發生過什麼,因為荊嶼比平時更沉默了,就連回家兩人一起坐在鋼琴邊,他也心神不寧。
鹿時安合上琴蓋,挺直腰背,一本正經地說:「你到底有沒有拿我當朋友?」
荊嶼垂睫,沒有說話。
「雖然不知道李老師為什麼找你,可是你心情不好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問你發生了什麼也不說……擺明了,沒拿我當朋友呀!」鹿時安越說越不開心,到最後氣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嗯,沒拿你當朋友。」
鹿時安:「……」這天、沒法聊了。
她還以為經過這麼多事,他倆之間起碼也算能交心的朋友了,結果被當頭棒喝。
沮喪的鹿時安撐著琴蓋站起身,「我去切點水果——」
手腕被荊嶼攥住,用力一拉,她始料未及跌坐在琴凳上,一聲「哎」還未出口,就被火熱的唇封緘。
比起之前那個蜻蜓點水的吻,這一次,他停留得久得多,也迫切得多。
唇舌交抵,生澀而莽撞。
鹿時安甚至一直睜著眼,一動不敢動,直到彼此分開,才缺氧地喘上氣來,眨巴著大眼睛,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荊嶼潤了下唇,啞聲說:「我一開始就沒想過跟你做朋友,小矮子。」
「那、那——」
「朋友是寧九那種,兩肋插刀,無話不談。」
鹿時安懵了,他們不是嗎?
「那我呢?」
荊嶼凝著她,緩緩說:「我想把你揉得小小的,放在手心裡,揣在兜里,走到哪裡帶到哪裡,誰都不可以越過我欺負你。不用你替我兩肋插刀,也用不著你對我知無不言,我對你沒有要求,只想你平平安安。」
鹿時安被他這一大段話繞得更懵了。
多年之後,成年的鹿時安在午夜夢回時想起他的這些話,心疼得無以復加。
那時候她才明白,那是喜歡,少年的喜歡,單純的付出,不求回報,無所謂結局,不必有來有往,一往情深。
可是十七歲的鹿時安不明白,十八歲的荊嶼也沒有挑開說,話題就終止在這裡,停在一個吻,一次沒有結論的聊天裡。
直到周末,鹿時安在家做功課,被丁藍的電話打斷。電話里,丁藍神秘又慌張地問:「你爸媽還沒回來吧?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摸不著頭腦的鹿時安被她帶著,第一次走進了位於電台巷尾的酒吧。
門衛問,「成年了嗎?」
丁藍一撩頭髮,反問:「你說呢?」
於是順利矇混過關。
「鹿鹿,挺胸抬頭!」丁藍推了一把做賊似的好友,好氣又好笑,「我們喝果汁好啦,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可鹿時安還是心虛,「……你成年了,我還要小半年呢。」
丁藍一聲嘆息,「你真是,太乖了。」
酒吧里燈紅酒綠,人聲鼎沸,於是鹿時安越走越虛,每個看過來的眼神都令她懷疑對方下一秒會對自己伸手,「身份證給我看一下。」
那她就完蛋了。
「你要來見誰啊,到了嗎?見完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再等等。」丁藍不由分說,把她拉到最靠近舞台的卡座里。
舞台上沒亮燈,舞池裡倒是霓虹閃爍。
鹿時安縮在黑暗的卡座里,總算找回了一點兒安全感,托著腮四處張望,「藍藍,你以前來過?」
「來過一兩次,」丁藍也在到處看,「不過沒有柴貞來的多,我聽說她周末幾乎都在這裡玩。」
「玩什麼?」鹿時安迷茫,這裡好吵,有什麼可玩的?
丁藍使了個眼色,「過會你就知道了。」
正說著,舞曲的音樂戛然而止,一陣密集的鼓點敲打著所有人的耳膜。
鹿時安不由抬眼,剛好看見漆黑的舞台打上了追光——
一個赤著上身的年輕男人踩著節奏,跳起了勁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