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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將杯耳塞回包里,拉上拉鏈,松松挎在肩上,他轉身沿著江邊向與鹿時安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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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離鹿時安家很遠,其實她也沒想明白那個人為什麼要大老遠把她載到江邊。
總之七拐八繞回到家,時間已經很晚了。
鹿時安把獎盃放在玄關的柜子上,那兒已經放了不少獎狀獎牌,大多是文化課,音樂方面的今天這個還是頭一份。
想了想,她把新獎盃挪到正中央,拿手機拍了一張。
忽然覺得有哪兒不對,她湊近一看,才發現獎盃摔斷了一隻耳朵,頓時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地把獎盃轉了個方向,藏起破損,又重新拍了一張。
打開電腦,登錄郵箱,把照片當做附件上傳。
【爸爸媽媽,我出線啦!區域賽要到明年1月,到時候電視台會現場直播的。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到現場,如果不能,我可以錄下來,寄給你們】
寫完,她念了一遍,又加上【我很好,就是想你們了,非常。】這才關上電腦去洗澡。
傷口沾了水,鹿時安登時疼得眼眶都紅了,一出浴室就忙不迭地去找創可貼。
上藥的時候,她不經意地想起,那個男生的手背上也有傷。
可是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萍水相逢而已。
當時的鹿時安確實沒想到,以為在不會見的人,只隔了一天就又見了。
原本正在放暑假,結果她突然接到班主任李淼的電話,說是聽聞她在比賽里拔得頭籌,研究決定讓她在開學典禮上作為學生代表致辭,讓她抽空來學校一趟。
鹿時安匆匆趕到學校,正要敲辦公室門,就聽見裡面李淼語氣嚴厲,「——再被開除你就沒學可上了!這意味著什麼你明白嗎?荊嶼,我在跟你說話!」
沒人應答。
李淼被這沉默激怒,「校長看在跟你媽舊識的份上收你,但話也放在這兒——一視同仁。你懂什麼意思?該守的規矩你得守,不然原來學校怎麼開除的你,為民也一樣。」
鹿時安心想自己要就這麼進去,被訓話的同學一定會很尷尬,所以靜靜地伏在走廊邊等著,誰知辦公室的門忽然就被人給拉開了。
她一回頭,意外對上了熟悉又陌生的一雙眼。
居然是他?
老師叫他……荊嶼。
鹿時安努力地裝作「剛剛才到」,可對方似乎並不在意她有沒有聽見他挨訓,從她臉上一掃而過,好似互不相識。
「時安到了?外面熱,快進來……」李淼看見了鹿時安,出聲招呼道。
鹿時安應聲進門,交錯時,剛好看見荊嶼從門把上挪開手。手背上的傷竟還紅腫裸|露著。
只一瞥,他就把手抽開了。
等鹿時安走到李淼旁邊,再回頭,走廊已經空空如也。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李淼替她準備了發言稿,讓鹿時安提前拿回去熟悉一下。
「不見得要照稿念,你有個概念,別說錯話就行。雖說是提倡素質教育,但學校也不想號召大家全都去參加綜藝選秀,畢竟不是人人都像你,能兼顧平衡的。」
鹿時安全都應下來,匆匆跟班主任道別之後就往辦公樓外跑,一路追出校門,才在小賣部門口看見那個修長的身影。
他還是穿著那天的黑色帆布鞋,鞋面沾了灰,仔褲短了三公分,露出一截腳踝來。
轉身恰好看見匆匆追來的鹿時安,荊嶼愣了下,下意識地將手裡的煙盒塞進褲兜,手抄在兜里,平淡地看向她。
鹿時安跑得氣喘吁吁,懷裡還抱著李淼給的資料,急著追出來都沒空放進包里。
停在他面前,對著那雙寂靜得像無邊夜色一樣的眼,她忽然語結。
等了幾秒,他沒耐性地撇過視線,轉身就要走。
「等,等下!」鹿時安喊住他,在書包里一通摸索,然後把個五顏六色的東西朝他面前一遞,「給你。」
荊嶼低頭,看見女孩白皙纖細的掌心躺著張印有HelloKitty的小紙片。
「什麼東西?」
鹿時安忙解釋,「創口貼,帶消炎作用的,你的手……」
他沒接,慢慢抬起眼睫,桃花眼裡帶著輕訕,「用不著,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說完,長腿邁過,從她身邊繞開了。
直過了四岔路口轉彎的時候,他才偏過臉,遠遠地看見那個小身影還停在原地,低頭看著手裡的創可貼。
他眉頭蹙起,腳步打了個頓。
「我就一直在猜,你故意鬧事被學校開除到底圖什麼,所以是為了她?」
一個穿著籃球服的少年從陰涼地里走出來,勾住荊嶼的脖子,探究地看向街對面的鹿時安,「話怎麼說來著——『被神吻過的嗓子』?」
荊嶼把他的手從肩上撂開,語氣帶著嘲弄,「哪個神?你還是我?」
叫寧九的少年頓時正色,推了他一下,「別胡說八道!這小姑娘有校長罩著,惹不起。你可別沒輕沒重,太歲頭上動土,再背個處分被開除之類的,弄得高中畢不了業。」
荊嶼捏著煙盒把玩,「要學歷有什麼用?能當飯吃?」
「話不是這麼說,沒學歷怎麼找工作?沒工作,你拿什麼給姨治病?」
荊嶼無意識地將煙抽出又塞進,「她那是心病,治不了。」
寧九哽住,追上他的腳步,「你什麼時候學會抽菸了?別碰,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