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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此前比賽是封閉的,所有人此刻都在琢磨前三到底勝出在哪兒?柴貞也就罷了,明艷奪目得在人群里一眼就會被看見。那第一名呢?怯生生的,像是會怯場忘詞的小可憐。
因為有質疑,所以台下座無虛席。
作為主評審,出道三十年的老牌唱將緣姐一語道破眾人心思,「現在台下都是被你們淘汰的選手,讓你們直接拿了獎盃走人,顯然難以服眾。這樣好了,現在即興一首,唱什麼歌你們自己定。」
話音剛落,柴貞就舉起了手。
她事事爭先慣了,不願屈居人後。
柴貞唱的是時下最紅的曲子,身姿曼妙,歌聲清亮,得了滿堂彩。
她笑吟吟地把話筒遞給鹿時安,眼裡帶著三分的看好戲。
鹿時安小聲說了句「謝謝」,指著別在領口的小麥克風說:「我用這個就好。」
那是用來接受採訪的,哪能跟專業話筒比?真是外行!
柴貞斂去鄙夷,立在一邊,心裡又鄙視了小土包子一百遍。
其他人的想法也差不多。
誰也沒指望這細聲細氣的小女孩一鳴驚人,直到她取下背後的吉他,掃著弦哼出第一句歌詞。
萬籟俱寂。
少女的聲音空靈乾淨,從最普通的麥克風裡傳出來,卻好似錄音棚精心潤色般純粹。
像曠野的風,撩撥孤塔檐角的風鈴。
像夏夜細雨,瀝瀝敲著天台的玻璃窗。
再多修飾都是多餘,當她開口,身上是華麗禮服或樸素校服已不重要,就連寡淡柔和的小臉都明亮得讓人心尖發軟。
「這是……被神吻過的聲音。」緣姐撫掌,「鹿同學,保護好你的嗓子。」
鹿時安抿著笑,笑容明亮,「嗯!」
柴貞側目看她,只覺她此刻眼裡仿佛有艷光,與在台下判若兩人。
「你父母沒來?」緣姐問。
鹿時安點頭。
「那麼,平時誰教你聲樂?」
「……爸爸媽媽有很多書和錄影帶。」
台下一片譁然,就連緣姐露出意外之色。
璞玉尚且如此,何況精雕細琢之後呢?
未來可期!
之後的頒獎乏善可陳,站在舞台上的鹿時安有些無助。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說錯了話,否則身邊的柴貞為什麼眼神像要吃人?她越發侷促,目光都不知該往哪兒投。
觀眾席在暗,唯一的光是出入口。
光從外面照進來,恰好勾勒出一個人的輪廓。
看身形,應該是個清瘦的男人,面朝舞台,因為逆光而看不見五官,但鹿時安就是覺得他正盯著自己。
「來合影。」緣姐招呼著眾人。
鹿時安被她拉到身邊,就聽見這個強勢的女歌手近乎慈愛地對她說:「加油吧,我看好你。」
「謝謝……」鹿時安靦腆地抱著吉他,而她們身後,柴貞的眼裡儘是冷光。
閃光燈亮起的那一瞬,鹿時安無意地瞥向出入口,可剛才那人已經離開了。
*** ***
少年宮外,僻巷。
一路疾行的柴貞猛地蹲下腳步,倏然變了臉色,將獎盃往牆邊一砸,「她算什麼東西!」
「就是說啊,一個土包子,居然壓我們貞貞一頭。」
「問是跟誰學聲樂,居然說自學?立個P的天才少女人設,假不假?」
柴貞聽著七嘴八舌,臉色越發陰沉起來。
正說著,一輛自行車打著清脆的鈴鐺拐了過來。
騎車的鹿時安完全沒料到這裡窩著這麼些人,被嚇了一跳,連忙單腳支地穩住自行車。
先前罵得最凶的男孩朝柴貞使了個眼色。
柴貞淡淡地瞥了鹿時安一眼,領著幾個女孩無聲地退出了小巷。
鹿時安不明所以,默默扶正車頭,正打算重新上車,冷不丁被人重重地推了一把。她本就瘦小,又沒半點心理準備,被推得連人帶車一起摔向牆邊。
車簍里的獎盃摔了出去,撞在牆上,又滾遠了。
「啊。」她短促地驚呼,顧不上擦破的胳膊就要去拾獎盃。
有人比她快一步,一腳踢開了獎盃。
直到這時候鹿時安才後知後覺地鬧明白,這群人是沖自己來的,或者說是衝著這個第一名來的。
她撐著地面站起身,一雙安靜的眸子看向擋在面前的幾個少年。
人高馬大,滿面狠色。
對方掃了眼她身上灰撲撲的校服,「土鱉。乖乖回學校念你的ABCD,不許參加複賽,敢出來污爺的眼,看我不整死你!聽見沒有?」
鹿時安撣了撣袖子上的灰,沒有說話。
那人用力推了她一把,「說你發誓不參加複賽,說啊!」
小姑娘被推得直踉蹌,好不容易站穩了,愣是沒有開口。幾個混混面面相覷,都沒想到這毛丫頭居然這麼倔。
「不說別怪我不客氣!我可沒發過不打女人的誓。」說著話,手已經揪上鹿時安的衣襟,而後向同伴咧嘴一笑,「什麼嘛,飛機場——」
話音未落,手就被狠狠地打開了。
女孩的瞳孔里滿是恐懼和憤怒。
「擦,敢打老子!」
那人一掌甩了過來,鹿時安撞在牆上,又跌坐在地,幾個混混立刻團團將她圍住。
「敬酒不吃,信不信老子讓你往後想唱也唱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