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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牧平笑了。
他第一次吃的時候也覺得奇怪, 卻沒想過有人出差五天,回來後急匆匆把吃過的小吃給他做出來,到底是一種什麼心情。
早上五點他就起床了,家裡有雞腿有豆腐, 按照日記上記載的方法混了餡兒, 他試做了幾次,總覺得不是以前自己吃過的味道。
應該更好吃的。
雖然那時候他只吃了一個。
“今天我們不去上班了,趁著天還沒熱起來, 我帶你出去玩吧。”
端著煎餃上桌的時候,沈牧平如此說道。
“出去玩兒?”
沈小運的眼睛本來只盯著新鮮的煎餃,聽到這個趕緊抬起了頭。
“對,你前幾天做的旗袍只穿了一件兒,換上那條灰色的吧。”
“好的呀好的呀!”
“我們帶小小姐一起去呀!”沈小運沒忘了自己同睡的小夥伴。
沈牧平思考了一下,答應了。
於是吃過飯,可憐的小小姐剛從它的專屬廁所里美滋滋地走出來,就又被沈小運強行抱起來,沈牧平給它套上了外出繩。
沈小運穿上了她的旗袍,拍拍自己的肚子,她說:
“好像胖了點哦。”
“沒有。”沈牧平否定得很堅決,在他的眼裡,沈小運實在是清瘦得過頭了。
好吧,沈牧平說沒胖那就沒胖吧。
沈小運看著沈牧平讓自己戴上的珍珠項鍊,想了想說:
“能帶著陸奶奶一起玩兒麼?”
“不行。”沈牧平說完,才發現自己否認地太快了。
“是哦,丹陽姐姐在陪著陸阿姨。”沈小運自己想起來了,“那就好。”
她低著眼睛說完,又抬起頭沒心沒肺地笑了起來:
“那我們今天還要吃好吃的,我拍了照片去饞她。”
沈牧平答應了。
他帶著沈小運和小小姐去的第一站不是某個公園,而是商場。
小小姐被留在了車裡,沈牧平帶著沈小運又去挑了一雙能走路還能配著旗袍穿的鞋子。
藍黑色的鞋面,鞋底很軟,沈小運覺得這雙鞋很像舊時代的女學生穿得那種。
“姚木蘭是不是也穿過呀?”
《京華煙雲》是沈小運前幾天看的一部電視劇,沈牧平也聽過好幾耳朵的“木蘭、木蘭”,於是點頭說:
“大概差不多。”
於是沈小運就更喜歡了,穿上之後“噠噠噠”,真是步履生風。
換好了鞋子,沈小運還沒忘了跟小小姐顯擺。
“看,我的鞋!姚木蘭穿過的!”
“喵!”
小小姐甩了甩尾巴。
因為有貓,能去的地方就極少了,沈牧平帶著沈小運和小小姐去了一處有公園,逛一逛,走一走,看看春日裡的一樹新綠,還有已經漸次開放的各種花。
沈小運玩兒得極開心,捧著相機怎麼也不肯放下,拍仰頭看花的小小姐,拍蹲下來抱起貓的沈牧平,拍有人在放飛無人機,年輕的臉上都是笑。
“沈牧平,那個是幹什麼的呀?”
“那是無人機,也能拍照的,還能幫忙錄像。”
“哇,那我就能在天上拍東西了?”
沈小運已經決定等她學好了拍照,就去學無人機,到時候能給好多人拍更好好看的照片。
“喵!”
試圖去刨一朵花的小小姐又被沈牧平拖住了,
中午,沈牧平先把小小姐送回了家,才帶著沈小運去吃了廣式的點心,除了最招牌的蝦餃和燒麥之外,沈小運最喜歡紅色的腸粉,裡面有一層薄薄的酥,咬起來又香又脆,卻又會化在嘴裡。
“沈牧平,你看我的鞋。”
“怎麼了?”沈牧平低頭,他還以為是新鞋不合腳。
“嘿嘿嘿。”沈小運不好意思地笑了,“沒事兒,我就是穿了新鞋,總想跳舞。”
跳舞?
沈牧平愣了一下。
沈小運捧了一下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耳朵都在發紅。
“就是這種!”
停車場裡,沈牧平站在原地不動,看著沈小運輕輕轉身。
她自己嘴裡小聲念著拍子,腳踩著節奏動了起來。
一二三四
二二三四
旗袍的裙擺上繡著粉色的花,隨著她的動作被春風一撩,就是春天裡最鮮活的一抹顏色。
沈小運跳的是交誼舞,舞步很基礎,她跳得興起,把沈牧平也拉過來說:
“來來來,我教你。”
沈牧平只覺得自己的胳膊腿都變成了木頭雕的,怎麼也不會動,沈小運拖了他半天,他越發覺得自己像是僵著爪子被人擺弄的小小姐。
“別僵著,動兩下呀。”
最後沈小運無奈地看著沈牧平,嘆了一口氣。
“太傻了。”
沈牧平摸摸自己的鼻子,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就像是個小男孩兒,自以為自己什麼都會了,卻又發現了知識的盲點。
沈小運卻得意了起來,她會跳舞,沈牧平不會,她比沈牧平厲害!
這麼一想,她就恨不能把下巴抬上天。
可惜這份得意勁兒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就“哎吆吆”地側坐在了車后座上。
腳疼。
“下次跳舞,不能穿新買的鞋子。”
她扁扁嘴。
“你下次跳舞的時候,我一定就已經學會了。”
沈牧平對她說。
沈小運對這話表示懷疑。
沈小運腳疼,自然就不能去別的地方玩兒了,沈牧平帶著她又去了運河邊上,沈小運就坐在車裡,看著滔滔的河水,沒一會兒,她嘆息了一聲說:
“真好呀。”
沈牧平沒說話。
老舊的過往,他站在新的角度去審視,突然明白了那個人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看待這條河,也明白了她是如何地看待自己。
當一個女人被冠以“媽媽”這個詞彙之後,人們仿佛就被一層溫情遮住了眼睛,往往看不見她的另一方面,當她表現得不那麼愛孩子,不那麼為家庭付出,人們就會對她有頗多的非議。
沈牧平很遺憾,他是曾經“人們”中的一員。
明明是相依為命的一家人,明明自己也得到了那麼多的愛,他卻只看見了那些離開的背影,沒有看見小心翼翼的眼睛。
“我為什麼叫沈小運呢?因為我是在運河邊長大的孩子,父母是碼頭上的貨工、船娘,這是段比我出生前還更久遠的緣分。”
因為這份緣分,所以當年明明有更好的機會、更大的項目,更能讓她名聲大噪的研究擺在那兒,她還是選擇了這裡。
就像當年,她明明有條件極好的追求者、有出國深造的機會,為了腹中一個小小的胚胎,她選擇了留下,成為一個單身母親。
水聲中,沈小運打了個哈欠,就這麼睡了過去。
沈牧平對著河水擺了擺手,就像之前那個人經常做的動作一樣,然後才關上車窗,輕輕啟動了車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