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71頁

    女孩兒直起身子毫不客氣地說:“兩個人一樣的別彆扭扭口是心非,難怪這麼多年都沒和好。”

    “……”溫良恭儉好女孩兒一秒鐘變成插刀帝,國寶大師還是適應不了。

    小墨跡從沈何夕的腳邊挪到了正川雄一的腳邊,用爪子夠了一下他的褲腳。

    “你覺得,我做的飯、和你爺爺做的飯,哪個更好吃?”到頭來,正傳雄一還是忍不住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沈何夕連思考都不用:“當然是我們家老頭兒做的好吃。”

    “為什麼?”

    不管怎麼說,作為一代名廚,正川雄一對待自己的廚藝是非常有信心的,但是現在的這個女孩兒居然直接就判定了他技不如人,這讓他非常的費解。

    “文化認同啊。”沈何夕覺得正川雄一問了一個傻問題。

    “文化?廚藝為什麼能和文化扯上?”蘇仟表示不太理解。

    “和式料理就像是櫻花,如果只有一棵,生於百花齊放的園林自然只能默默成風景的一角,但是人們故意把它們種到一起,在初春的時候綻放,用隆重的態度和滿目櫻花的效果占據了人們全部的視線再也顧不得其他。這種隆重也會讓人心生敬畏,喜歡卻也畏懼。”沈何夕的手指點了一下櫻花圖案的盒子。  

    “傳統和食力圖把一種東西做到極致,所以一代代人在裡面傾注大量的精力,在這樣的努力下,傳承的人們也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被尊重,就像櫻花把自己的凋謝之美用無數櫻花樹一起來的樣子來增加效果一樣。和食在抬高自己的態度上有些用力過度。大器小餐,原料鮮而美,態度端而正之外還要把自己歸結於道,讓自己高貴起來的同時,也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華夏飲食的多樣也就導致了每一種食物都要去迎合自己所處的環境和人群,所以多變又普及,飲食態度或者親近或者矜持,卻不會有那麼強烈的態度的傳達,大家都這樣,有什麼好驕傲的?何況……”女孩兒頓了一下,“我是華夏人,爺爺的飯能讓我想起故鄉,沒有什麼會比家更美。”

    沈何夕說的輕描淡寫,蘇仟發誓自己聽出了她對華夏廚藝的自信和對片兒國料理的那點……看不起?

    正川雄一搖了搖頭:“不對、追求極致不是錯的。”

    “沒人說那是錯的,只是兩種廚藝的發展道路不一樣。”

    看著自己面前因為談起廚藝而雙眼明亮的女孩兒,正川雄一彎下腰把自己腳邊的小灰貓抱了起來。  

    “不、華夏、有句話,叫殊途同歸。”

    第61章咯吱盒

    在廚房裡,一代和食大師看著自己面前的年輕女孩兒:“作為一個、廚師,我們要比別人更加、虔誠地對待、食物,無論是我、還是你的爺爺。殊途、同歸。”

    虔誠?

    沈何夕回憶著沈抱石做飯的樣子,輕鬆地,隨意地,偶爾甚至是隨性的,可以說與他平時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如果這樣的自在就是老頭子的“虔誠”,沈何夕覺得老頭兒和自己打電話的時候那個隨意傲嬌的樣子簡直是在“祭祖”……

    吐槽完了自己家的老頭,沈何夕看見老人把自己的貓放在了地上,又轉身去洗了洗手。

    正川雄一打開自己放在一旁的布包,七八把銀光閃閃的刀從布卷里展開,每一把都擦得銀光閃閃。

    “我回到島國的時候,一無所有,沒有家庭,沒有愛人,也沒有朋友,廚藝是我、安身立命的、事業,也是我、的家人和夥伴。”  

    老人看著那些餐具的目光像是看著自己的老朋友。

    “廚藝和我一起順應時節、感悟道理,它是我的一部分、我為我的人生有這樣的一部分而驕傲。”老人矜持地昂起頭,他真的是為自己的職業和自己為了廚藝付出的時光而驕傲著。

    沈何夕在老人的目光中拿起了他的一把刀——單刃,木質手柄,看起來像是加寬了的水果刀。

    “這把是出刃包丁,用來處理魚。”老人向她解釋這些刀的用途,“那邊那把長刀是黑鮪魚包丁,只是用來處理黑鮪魚。”

    蘇仟看了一眼那個長達半米的刀刃兒,深吸了一口氣:“大師,這些刀你是怎麼過海關的?”

    正川雄一愣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我也不、不知道。”

    得了,您的“老朋友”想要來這兒您的“人類朋友”們還不知道得費多大勁呢。

    蘇仟囧囧有神地拎著小墨跡去餵貓了,這兩個人和她不是活在一個世界的。  

    “事實上您基本不可能用到這把黑鮪魚包丁,不是麼?”沈何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是我,我不回讓自己背著那麼多的東西,在外面不是在家裡,不管什麼刀能用就行。”

    女孩兒的話里意有所指。

    正川雄一搖了搖頭:“如果能、做到最好、我就不回給自己、有瑕疵的機會。”

    在對於廚藝的問題上,這個老人的態度近乎於偏執。

    好吧,沈何夕前後快四十年的人生,讓她早就接受了傳奇都是蛇精病的設定。

    “那您的最好是怎麼判斷的呢?”

    “突破了上一次,就是最好的。”老人的回答很堅定。

    沈何夕對此不置可否,食物的判斷標準不是統一的,人們讚美一道菜,也有人討厭一道菜,如果更好的突破遇到了更糟糕的客人,那誰來判定這個“更好”的標準?

    如果只是自己覺得自己有了突破,那說服力又在哪裡呢?烹飪本就是一門有表象但是有不可量化評價的藝術。  

    爺爺說過的“半生尋道”,黎師父說過的“執於心”、俞正味說過的“人生與食物一樣,我們可以錯過,但是不可以放棄眼前的美好。”這些話都影響了沈何夕對廚藝的看法。

    沈老頭兒追求的是把沈家的菜升華成自然而然的標準——道法自然,順應天時,廚子在烹飪的時候隨心、隨性、隨喜。

    黎老師傅追求的是無論怎樣的食客他都用最適合的一面去款待,只要心意不變就不去在意形於外的改變。

    二十年後的俞正味說的是食物之美、美在當下,只要靜心享受製造美味的過程就足夠了。

    再有現在的正川老人這種時刻要求自己更強的執著,沈何夕不知道他們誰是對的。

    或者說都是對的,就像泰勒夫人說的,每個人都被環境和經歷打磨成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人都能有不同的烹飪態度,這大概也是食物本性的包容性吧,它能讓所有人吃到美味,也允許人們用不同的性格去雕琢它。

    當然,她不會去和眼前這個蛇精病,啊,不,這個一代傳奇去討論這個問題,她只關心……  

    “我們晚餐吃什麼?”

    老人揭開一個盆子的蓋子,裡面放了一塊有些泛著黃綠色的麵漿。

    “我給你們做、咯吱盒。”正川大師鄭重其事地把咯吱盒三個字念了出來。

    “嗯?華夏的東西。”沈何夕表示自己曾經在京城吃過。

    正川大師拿出幾根洗乾淨的胡蘿蔔開始切。

    “我小時候,你的曾祖母總是做給我吃。”

    咯吱盒也被京城之外的人叫做炸煎餅卷,

    綠豆粉、玉米面、高粱粉、米粉……所有的穀物碾成粉幾乎都可以,調成漿狀之後在爐火上攤成薄薄的煎餅。

    如果想要沒有餡兒的,那隻要在煎餅上撒一點香菜、椒鹽然後下油鍋炸好,如果想要吃有餡兒的,就要在兩層煎餅之間抹勻餡料然後再改刀炸制。

    老人看來早有準備,他甚至讓人給他在沈何夕的灶台上安放了一個鐵板,和食裡面用來做鐵板燒的那種鐵板。

    一勺麵糊倒在燒熱的鐵板上,木質的小推子一點點地把麵漿推開,白色為主的麵漿接觸到熱熱的鐵板上,幾乎片刻就變成了微黃的煎餅。  

    鐵板燒熱之後火候很小,煎餅在上面慢慢地邊緣都翹了起來——因為麵漿里加了雞蛋。

    一張煎餅,又一張煎餅,全都圓圓地好像是團圓夜的月亮。

    老人的表情極其的專注,好像他在製作的不是煎餅,而是一個精心呵護的夢。

    此時正是四五點鐘,外面的陽光傾灑進了廚房,像是用自己的輝光給這個那些攤好的煎餅著色。

    胡蘿蔔、土豆、白菜的根部、一點肉餡兒,還有一把香菜,沒有擦絲,老人一點點的用刀把它們切成細絲細末,和沈家有那麼點炫技的刀工不同,正川老人切的非常的穩,他的速度不快,但是他每一次切下去的動作似乎都帶了那麼點慎重。

    把顏色豐富的餡料攪拌均勻,紅的肉,橙的胡蘿蔔,白的的菜根,黃的土豆,綠的香菜,放點鹽、醬油和白胡椒粉攪拌均勻,慢慢地鋪在了已經放涼的煎餅上。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71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