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想到自己的孫子,正川雄一覺得自己責任很大:“唉——平次,我沒有、好好教導他,大朝、很好,小夕、也很好。”
“那是,你不看孩子是誰一手帶大的。”說起自己的孫子孫女,沈抱石連腦袋都額外抬高了兩分。
正川雄一就看不得他這副得意樣子,再想到小夕那麼好的孩子居然差點被沈抱石荒廢了,他默默地把小膩歪抱到了石桌上。
“小夕、天資、非常好、就是,你不教她、廚藝。”
提起小夕不學廚藝的淵源,沈抱石有幾分心虛:“誰說我不教?我那是以前以為小夕跟她媽一樣,腦子聰明愛讀書,不愛進廚房。”
正川雄一順了順小膩歪的毛:“你是把一頭狼,當成貓在養。你不教她、我教。”
“是狼是貓那是我孫女,我現在教他也來得及。”沈抱石說著就要去抱回小膩歪。
正川大師堅決不放:“給我吧,我能教好。”
“那是我孫女!”沈名廚去拎小膩歪的小狗腿。
陽光晴好,微風飄搖。
第76章清蒸鴉片魚
晚飯時間,豐盛飯菜就要在沈家的小院子裡擺開,除了沈家的三口人和曾經也姓沈姓了好幾年的正川雄一,桌上只有蘇仟這一個實打實的“外人”。
可是這個外人有功啊,如果沒有她,沈何夕想要弄回流魚刀是真的要費一大番周折呢。
刀回來了,孫女也回來了,老兄弟也回來了,沈抱石心裡是真的高興,他拍了拍刀特別豪氣地對勞苦功高的“蘇家小丫頭”說:“在我們家,你看好什麼就拿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完全不用客氣啊。”
蘇仟笑得一如既往地聖光普照:“沈爺爺您放心,我這個人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客氣的。”
她來華夏的目的最主要的就是在這裡每天都吃到特別好吃的東西,和這麼一家廚藝高超的人搭上了線,她怎麼可能客氣?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小夕的爺爺格外地有些單純呢。
晚餐當然是沈何朝掌勺,沈何夕在廚房裡轉悠了兩圈想要幫忙,被她家哥哥在嘴裡塞了一塊點心給趕了出來。
如果亞瑟他們在這裡,大概就知道他們姐姐那麼熟悉的投餵姿勢是怎麼學來的了。
沈抱石看了正川雄一一眼,又看看自己一反常態就只想往廚房裡鑽的小孫女:“丫頭,你跟著你這個爺爺學了廚藝?去廚房,你給我露一手。”
露一手?
正川雄一早就知道沈何夕本身已經有了相當不錯的廚藝,所以他們之間所謂的教導完全不只是鍋碗瓢盆的“技”而是上升到“術”的層面……說白了,如果小夕這個時候做一道菜,有八成的可能會被小刀一眼看出來是沈家調教的。
沈何夕看了看神色有點酸溜溜的自家老爺子,再看看微微點頭的正川雄一,再一次擠進了廚房裡。
廚房裡的沈何朝打算做二涼四熱六道菜再加一道湯,兩個涼菜分別是清拌藕片和拌耳絲,正好是能讓兩個老人說這話喝著小酒的下酒菜,四個熱菜是芙蓉乾貝、炸蠣黃、啤酒燜排骨、清蒸鴉片魚,最後一道湯是鮮蘑雞湯。
此時那兩個涼菜早就在人們的筷子攻擊之下,芙蓉乾貝也已經裡面的乾貝和芙蓉蛋已經分別上鍋蒸製,炸蠣黃即將端盤上桌,鮮蘑雞湯在鍋里,家裡的三個灶頭不夠用,啤酒燜排骨一會兒去前院廚房取回來就能吃。
只剩了一道清蒸鴉片魚,沈何朝正打算清理一下,被沈何夕接手了過來。
“這個菜我做。”
啊?妹妹怎麼會做飯了?
沈何朝知道沈何夕似乎有正川大師教她廚藝,但是沒想到還不到兩個月的功夫她就能這麼輕鬆愉快地跟自己說:“這道菜我做了。”
【會很燙。】
“沒事啦,沒事啦。”
【燒熱油很危險的。】
“不會的。”沈何夕把她哥哥往旁邊推:“你去上菜吧。”
女孩兒有模有樣地拿起牙片魚開始去鰓破膛。
沈何朝拗不過自己的妹妹,只能一步三回頭地端著一盤炸蠣黃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沒想到沈何夕也蹬蹬蹬地跑了出來,徑直跑向沈抱石,從他的懷裡把流魚掏了出來:“刀給我用一下。”
拿起流魚刀又她奔向了堂屋。
堂屋裡,藍色的綢布,紅木的架托,有一把刀也同樣寂寞了太久了。
折燕、流魚,一把刀因為造型奇詭形似燕翅相折而得名,一把刀因為刀鋒流暢如魚入水而得名。
同樣的刀柄,同樣的銘環,同樣的材質,兩把不一樣的刀竟然也有聚散離合,也會相互思念。
是的,思念。
不知道是刀對刀,還是人對刀。折燕流魚的分別是將近百年,而沈何夕自己與折燕的分離,是隔了一個束縛著靈魂的外殼。
仰起頭,沈何夕看看堂屋正中只掛著的一副松鶴延年圖,露出了一個輕輕的笑容。
對,沈家是不拜易牙,也不拜伊尹的。
他們是華夏烹飪始祖,卻不是沈家信念的來源。
拿著刀,沈何夕在院子裡對沈老頭抱怨:“我哥的菜刀太重了。”
對,金柄大刀確實很重,沈抱石知道這個,但是……廚房裡輕快的刀也不是沒有啊,為什麼要去拿折燕和流魚呢?
正川雄一不愧是被沈何夕叫了這麼久的“大爺”,看見沈抱石想要說什麼,他立刻拿起酒杯堵他的嘴:“我教的、小夕,肯定,愛用什麼、用什麼。”
“嘿,你什麼意思?”沈抱石一聽立刻就不服氣了,“小夕是我孫女,我肯定讓她愛用什麼用什麼!”
“你、心疼刀。”
“誰心疼了?我是怕她不會用……”
“你、心疼了。”正川雄一態度非常的堅決,小刀你現在這個樣子就是連兩把刀都捨不得讓你孫女用,“摳、門。”
“沈抱雲你……”
蘇仟左右看看兩位老人,優哉游哉地又吃了兩個炸蠣黃,沒想到生蚝還有這麼平民的吃法,相較于洋人或者外國中餐館裡一個一個或是生吃吸食或是精心烤制的吃法,這樣把生蚝的肉裹著一層蛋糊炸出來再蘸著味道特別的調料粉,一口可以吃掉兩三個的感覺真是讓人覺得很過癮呀。
金色的外殼裡面是海蠣子依然保留的原汁原味的鮮美,再由椒鹽增加味道的層次感,真的是讓人感覺非常暢快的一道菜。
沈抱石看見蘇仟吃得很開心,忍不住跟她說:“這個海蠣子,是袁氏海八珍之一。小蘇丫頭你知道什麼是海八珍麼?”
蘇仟搖了搖頭,一臉興味地看著老爺子:“沈爺爺,什麼是海八珍啊?”
古代八珍之說自《禮記》起就有所記載,隨著時間的推進,人們找到了越來越多的食材,食物的分級越來越明顯,各種各樣的八珍也就代表了這種食材在當時的名貴程度。
前朝有全席宴,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的珍饈食材,又在其中分出了山海禽糙各有八珍的美味。
當然,那些“八珍”裡面並沒有包括海蠣子。
但是同時也有一位有名的文人,也是有名的吃貨,在他自己撰寫的《隨園食單》裡面,把蠣黃列為了八珍之一。
“當食客當得如此有名,袁大人可謂是古今吃貨之翹楚。”講起典故,沈抱石就來了精神,歷朝歷代的美味傳奇他是信手拈來如數家珍。
蘇仟非常捧場地不停地追問,嘴裡也在不停地吃吃吃。
就這樣,在外面的蘇仟和正川雄一合夥讓沈抱石暫時忘記了沈何夕把折燕刀和流魚刀拿去做飯的事情。
在廚房裡,沈何夕正在處理著牙片魚。
牙片魚的名字其實是海邊人對大比目魚的別稱,比目魚的兩隻總是長在一邊,長在左邊的被稱為鮃魚,長在右邊的被稱為鰈魚。
這種魚生長在海底,形狀扁平,肉質細嫩潔白,味道鮮美肥腴,只取它本身的肉質和鮮味就能夠做出很多可口的菜餚,所以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這都是相當不錯的食材。
沈何夕用流魚刀破開魚肚子掏出裡面的髒東西,再用依靠折燕刀的特殊刀紋快速地去掉鴉片魚的魚鱗。
在魚的兩面斜切幾刀,刀探到魚骨部位就收回,淋上料酒祛除一下腥味。
沈何夕醃好了魚,扭頭看向自己的哥哥:“怎麼樣?是不是沒有切到自己?”
沈何朝面帶微笑地點點頭,乖乖地清洗乾淨蔥姜,放到了妹妹的面前。
蔥姜切成薄片,放在魚肉切開的fèng隙里,拿出一個魚盤,在盤底抹上一層油再放上薑片,然後把“兩肋插蔥”的牙片魚放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