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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她美麗的五官還是她悅耳的聲音,都讓不明真相的人們覺得愉悅。
可是這樣的態度讓那兩個黑衣人的頭低的更低了。
“你們兩個的工作會有別人暫時代替,去休息一段時間吧,最好祈禱我還能記得你們。”
打發走了自己的下屬,蘇仟輕輕嘆了一口氣。
遇見俞正味的時候她才十四歲,甩掉保鏢逃家出門的她跑進了一個華人聚居區的小館子。
娃娃臉的年輕男人以為她是個迷路的小姑娘,用磕磕絆絆的高盧語問她要不要吃叉燒包。
“我不要吃叉燒包。”她用華夏語說著。
得到的回應,是男人彈了一下她的腦門: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可不能自己到處亂跑,我給你弄碗雲吞麵,吃完了我送你回家。”
面還沒吃,那些黑衣保鏢已經進了小小的店鋪。
蘇仟慢條斯理地享用了那碗面,順便打包了那個彈她腦門的傢伙。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多少好吃的?”
“人們時刻都在創造著美味,所以我不能給你數量上的回答。”
閒暇的時間裡,那個男人會看畫冊,或者擦拭著一本破舊的紙書。
他供奉著一個小小的瓷器罈子,裡面裝著他養父的骨灰。
他心結深重,甚至有些生無可戀,就那麼渾渾噩噩地混著日子,自己就是因為看不過去了,才把他一起帶到腐國。
這樣的人,自己也拿他沒辦法,除了藉口自己想要開個特別的餐廳讓他做自己喜歡做但是又不能做的事情。
但是小夕……
“老俞啊,面對小夕的時候你最好老實一點。”
蘇女神在心裡默默為俞正味祈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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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傷勢不重,俞正味很快就出院了。
Panda餐廳的營業暫時停止,裝修好的餐廳成了沈何夕和他“切磋廚藝”的地方。
案板上的面堆里空出了一塊,清水洋洋灑灑地倒在其中,女孩兒漂亮的手指隨著水的撒入一點一點地攪拌著麵粉,把麵粉攪成鬆散的絮狀。水是加了鹽的溫水,讓絮狀的面也變得溫度微溫,在沈何夕不停地攪拌揉捏之下,這些絮狀的面再融和成了麵團。
看著沈何夕在長長的條狀麵團上均勻地灑上鹼水,蘇仟拍了拍黑豆的肩膀:“她是要做傳說中的拉麵麼?牛肉味,吸溜吸溜的那種?”
想著成子跟她形容的牛肉拉麵,蘇仟覺得整個人都有點迫不及待了。
黑豆搖了搖頭:“她是要做餅。”
正說著,他們就看見女孩兒握住麵團的兩端開始摔打這一長條的面。
在反覆的摔打中,麵團越來越長,很快就要超過了沈何夕雙臂的控制長度。
沈何夕把面放在案板上,用刷子抹了一遍油再撒點麵粉然後對摺,繼續摔打。
每一次的摔打都穩穩地打在案板上,案板上白色的碎粉微微揚起有輕輕落下,帶著油光的面漸漸再次變成長,在沈何夕一個漂亮的過頭甩之後,再次用恰到好處的力道抻出了麵粉中的勁道。
女孩兒的臉上有輕輕的微笑,盤絲餅是老頭子交給她的,教她過頭甩的時候,老頭兒扭了腰,她顧不上一貫的牴觸狀態,扶著沈抱石進了房間休息。
那天的午餐是她給老頭做的第一頓午飯——之前做的吃的全是廚藝的練習而已。
一碗南瓜粥,一盤盤絲餅。
是那個孤零零的小院子裡,相依為命又互相冷待的祖孫二人難得的溫情。
面再次扎紮實實地打在了案板上。
“人要站得穩,腰板挺直,手臂的勁兒卸兩分……”
在Panda的後廚房裡,沈何夕就是那麼做的,盤絲餅的要好吃,講究的是八扣一窩絲,一扣就是面的一次對摺,甩打對摺到了八次,面已經細得好像髮絲。
俞正味抱著胸靠在廚房的冰箱上,這是他第一次當面看著沈何夕做吃的,無論是是專注的神情還是唇邊一點微笑都是他所沒有的。
當他做法的時候,他會想起養父說廚子手裡的刀永遠狠不過人心裡的刀,他會想起養父垂下的手和灰敗的臉,他會想起養父望著華夏的方向表情那麼希冀又絕望。
他們沒有家,沒有故鄉,沒有能夠追尋的根……也沒有能夠安放在那些食物里的美好回憶。
去掉手中的麵團,只留下輕飄飄的八扣之後的二百五十六根細面絲。
每一根面絲上都有一層薄薄的油。用刀把面絲切成段,每一段都盤捲成了團狀。
在鍋里刷上油把餅團煎出來,金黃色的細絲帶著麵粉與油交匯出的甜香氣,明明說是一個餅,看起來像是金絲纏繞的繭子。
如果真是金絲,那這個吐絲的蠶一定有昆蟲界最強大的美味的天賦,讓這些細絲光從香味上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
沈何夕拿著筷子把盤絲餅輕輕一拉扯,讓人能看見最裡面的部分細絲更加的柔軟綿嫩,但也是同樣的絲縷蜿蜒不沾不黏。
“撒點椒鹽或者糖霜粉都可以,這個就是盤絲餅。”
沈何夕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案板:“俞大廚,該你了。”
此時第一鍋出爐的十個盤絲餅已經蕩然無存,蘇仟和黑豆現在都是左右開弓的架勢,順便在期待著第二鍋餅能趕緊出爐。
又香又蘇又綿又甜的盤絲餅融化在自己嘴裡的感覺簡直能讓人上癮,他們已經忘了這是看著兩個廚子的切磋,發誓要用沈何夕做的盤絲餅把自己肚子的每一個角落填滿。
俞正味擺了擺手:“我確實不如你。”
“我知道啊。”女孩兒一臉的理所當然,“所以你要虛心學習嘛。”
……爸,雖然她祖爺爺救了你的命,但是我真的很想掐死她。
餐廳門口,雷昂·庫克狠狠地聞了一下空氣里似有似無的香氣。
“克萊德,這個一定不是你朋友做的。光是氣息就能讓我感覺到自信和快樂。”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第108章地瓜粥
再次見到曾經徹底否定了他廚藝的雷昂·庫克,俞正味的心情很複雜。
尤其是當他看到當初蔑視他的年輕人對著沈何夕無比殷勤的時候。
“Cici小姐,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我記得您並不是廚師,在這裡是在傳授廚藝麼?”
說到傳授兩個字,雷昂·庫克完全是意有所指。
“有些人用了太多的時間浪費在沒有情感的機械製作上,這種人並不值得您浪費時間。”
您完全可以做點別的事情,比如接受一個紳士的邀請我們一起去湖邊美麗的莊園去看看美麗的風景。
再次看見自己的“春天”,庫克先生臉上的表情讓蘇仟真的很想糊他一臉。
沈何夕的回答是把新鮮出爐的盤絲餅放在他的眼前。
“嘗嘗味道怎麼樣?”
“一個屬於秋天的院子,還有懷念的溫情,Cici小姐,你在食物里對情感的表達更加豐富和舒展了。”
庫克先生的評價一如既往地從感情入手,狠狠地抓住了一個廚師內心情感微妙的變化。
聽見這樣的點評,女孩兒輕輕笑了一下,她看向俞正味,手指捻起自己做的幾縷盤絲餅放在嘴裡。
“俞大廚,我以前得到的評價和現在並不一樣,連我都能成長……也算不上成長,算是完善……不對,應該算是痊癒,從身堅志殘長成現在這種問心無愧的樣子,不過幾個月而已。”
這段話她是用華夏語對俞正味說的,無論如何,她是真心希望自己曾經的偶像能夠提前振作起來,不要把時間蹉跎在自己對自己的折磨里。
身堅志殘這樣的評價……一群人中能聽懂的無語地看著現在確實幹什麼都問(you)心(dian)無(shen)愧(jing)的女孩兒。
不管怎麼看都覺得當初有點拘謹的她比現在這副有點痞氣有點流氓有點油滑的樣子正常的多啊,這樣真的是十八歲麼?
冷場了一下之後,大家終於想起來現在是俞正味和沈何夕的“廚藝切磋”,沈何夕的作品——整整三十個盤絲餅已經一個不剩了,蘇仟小小地打了個嗝看向俞正味。
“你要做什麼?來點帶鹽味的怎麼樣?”
俞正味搖了一下頭:“我不做了,她拿他們家拿手的麵食之一來跟我比,不用比我就輸了。”
拿手的?
蘇仟有點疑惑:“小夕,你們家拿手的不是魯菜里的東海餃子麼?”
所有人轉頭看向沈何夕。
一邊清理著煎鍋和料理台,女孩兒淡淡地說:
“海派魯菜分兩系,我爺爺因為經歷特殊兩派都有一些涉獵,這種盤絲餅是其中舊派的代表麵食,魚餃子不算是東海菜,這個盤絲餅才是真正的東海名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