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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請讓一下。”沈何夕覺得這貨大概是義大利人。
“哦,我的表弟真是太不夠意思了,他居然不告訴我這個灰暗的角落裡居然有您這樣照亮四周的美人。”邁爾斯抬起手,手臂貼著沈何夕的發邊杵到了她身後的牆壁上,另一隻手揣在兜里,前後交叉站著,徹頭徹尾的“playboy”做派。
沈何夕如果如果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被調戲了,她就把剛入手的大菜板一刀劈開。
正好,此時有人來為她解圍。
“原來我的房子是灰暗的角落。這位先生,住客入住的時候是承諾過不會讓外人留宿的,請問……”
泰勒太太一隻手扶著樓梯的欄杆,氣場全開地看著樓上的“放肆小男孩兒”。
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沈何夕收起了手裡的銳利鋼釺。
作為一名獨自闖蕩了全國的女廚師,沈何夕有的,不僅僅是一刀解牛的本事。
幾個小時後,沈何夕從市場回來,發現自己的門前又有了新的不速之客。
高大筆挺堪的金髮碧眼帥哥一臉正直地對她說:“早上我的表哥冒犯了,我是來賠罪的。”
藉助某個逗比,哈維終於成了第一位和沈何夕單獨相處的異性鄰居。
☆、宮保雞丁
周一
早餐:米粥,蘿蔔乾(亞洲超市的小包裝)
午餐:學校餐廳
晚餐:學校餐廳
周二
早餐:清湯雞蛋面
午餐:學校餐廳
晚餐:學校餐廳
周三:
同上
周四:
雞蛋吃完了,培根炒麵
午餐晚餐同上
周五:
夜裡,沈何夕似乎夢見自己的胃舉著一把刀對自己說:“如果你再讓往我這裡塞披薩我分分鐘剖腹自盡!”
沈何夕說不清自己是笑醒了還是囧醒了。
清晨,外面大霧瀰漫,不遠處的燈光變成了橘色的幽影,cháo濕的空氣讓人覺得身上的每一個關節都在迅速地生鏽僵硬,似乎下一秒就會吱喳作響。
沈何夕在健身毯上輕鬆地劈了個一字馬,修長的腿前後擺成一條優美的直線,像是波濤襲來時候,天際間筆直的分界。
一邊做著上身伸展動作,她一邊還在背著上節法律基礎課上教授講述內容的梗概。
外面天色昏暗,濃重的霧氣像是隨時能凝固成為固體,像是一整個世界都被隔離在外,只剩下這個燈光明亮的小小房間。
寂靜,沉默,與世隔絕的環境,似乎特別讓人能回想起過往。
比如此時的沈何夕。
她曾經在一座不僅霧氣瀰漫而且結構玄幻的城市裡呆過一段時間。
那是她記憶中難得的從身體到心靈都輕鬆愉悅的時光。
在華夏大地上,菜系的劃分並不僅僅是依靠地域,口味、民族、習俗都可以成為劃分的依據。
其中最令人覺得味道豐富又記憶深刻的,當屬川菜。
味多、味廣、味厚、味濃是大概可以用來讚美川菜的變化多端,但是不入其地,大概誰也想不到,那個溫暖又cháo濕,秀致又慡直的地方,究竟蘊藏著多少令人驚奇的美味。
酸甜苦辣咸鮮香,川地人偏偏要在裡面生生扎進一個“麻”!此間八味,在這個神奇的土地上衍生出了整整二十多種味型。
沈何夕是從陝地入的川地,在陝地她先後跟幾位大廚學習白案手藝,每天每夜地和麵團打交道,從餃子到餅到麵條,一入川地,頓覺整個人都被解放了出來。
川菜內部也自分派系,被當地人稱為:上河幫,下河幫,小河幫。
上河幫又稱蓉派,那些大廚們恪守規矩,手藝世代相傳,要求的調味精湛,用料考究,味道傳統。在那裡,“傳統”是一個非常重要地判斷美食的標準,很多外來的廚子在那裡折戟,因為不夠傳統,所以不夠美味。但是這樣對傳統的堅守也讓一整座城市充滿了對食物的尊敬和自豪,名門林立,全民愛吃,是無數廚子提高廚藝的天堂。
沈抱石聯繫了一位姓黎的故交好友,用家傳的鮑魚烹飪手藝交換他教會沈何夕二十道正宗川菜。
與上河幫相對的是下河幫,一樣的味型,一樣的食材,因為不一樣的氣質演化出了截然相反的另一種美食態度。多變、求新風氣讓下河幫歷年來新菜不斷,兼之又能和各大菜系融和借鑑,隨著新菜的在全國的推廣,下河幫成了聞名全國的川菜代表,風頭蓋過了上河幫。
對上河幫和下河幫之間的事兒全然不知的沈何夕先是在下河幫的地界兒里呆了三天,三天九頓飯吃了五種完全不一樣的回鍋肉之後,她對下河幫變化多端可以自由發揮的做菜態度大感興趣。於是,她第一次自己主動出擊找了一位蒼蠅館子的老闆學廚藝。
那個姓黎的大師被她完全拋到了腦後。
直到三個月之後,上河幫領軍人物,黎端清老先生親自出馬把她拎到了自己家的廚房裡。
現在想想,白天坐著在樓宇間神出鬼沒的公交車去館子裡當小工,晚上在渝地的夜市上賣小吃,一邊賣一邊吃自己同行的,偶爾入了深夜再去吃一頓麻辣火鍋,日子過得粗放又簡單,麻麻辣辣,清清慡慡,正如下河幫菜系的別名:江湖。
一菜一格,百菜百味……每道菜和每個人都有獨立的性格和姿態,就像性格多樣的人們湊在了一起一樣,就有了江湖。
沈何夕突然覺得自己餓了,強烈的飢餓感衝擊著她的內心,就算在腸胃裡填了十萬斤披薩也完全無法抵消這種空虛。
乾脆,換身衣服,她拎著錢包去了24小時超市。
超市裡的東西可選的不多,買了雞胸肉、黃瓜、豌豆、西紅柿,接著又買了一打雞蛋。
新買的保溫飯盒這次能派上用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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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啊,不是只有周末才會有這種撒旦的誘惑麼?”邁爾斯頂著一頭亂髮從床上掙扎著爬起來,隨便抓一件套頭衫就跑到了廚房。
“我昨天晚上三點才睡覺!上帝啊……真香啊。”走到餐桌前面,邁爾斯一臉嫌棄地倒了一杯咖啡喝了下去。
“我很驚訝你居然知道自己幾點回來的?邁爾斯,我警告你,以後我每天都會十二點鎖門,而且會帶著耳塞睡覺。”
“哦~哈維,帶著耳塞睡覺是老人才幹的事兒,雖然你已經過得好像四十歲了一樣,但是……天啊,那個東方女巫在做什麼?她要用氣味來召喚那些奇怪的光頭神明麼?”邁爾斯咽了一下口水。
哈維吃了一口從微波爐里拿出來的披薩,正直嚴肅的臉上閃過一絲嫌棄。
“好像有辣味,又不像印度菜,好像還有蔬菜和糖的味道……”邁爾斯相當專業地點評著空氣中誘人的氣味,整個人的上半身都探出了窗子。
在他身後,哈維站起身,大步向房門走去。
與其在這裡假裝是靈敏的犬類,還不如當那個主動出擊的獵人。
雞胸肉用刀背拍松,快刀切成小丁兒,接著放進鹽、料酒、澱粉、蛋清,沈何夕帶著一次性的塑料手套把雞丁抓勻。
煎鍋里是炒熟的花生米,夾一個放在嘴裡,香脆皮蘇,沈何夕心情愉快地眯了下眼睛,乾脆分出一大半撒上鹽拌一拌,成了一碟子咸香花生米。
油鍋里花椒炸香,再把干辣椒爆炒出香氣,倒進雞丁翻炒一下,大火舔舐著鍋沿兒,催發了雞肉的香味,在澱粉和蛋清的包裹下,雞肉能夠保持肉質的鮮嫩和原有的水分。
再放進黃瓜粒兒,青紅椒粒,接著倒進用蔥、姜、蒜、白糖、醋、醬油調配出的調味汁。
最後灑進花生米,菜就出鍋了。
飯盒底層裝上米飯,第二層放宮保雞丁,第三層是整個鍋里蒸熟的雞蛋羹,嫩嫩的,柔軟得可愛。
剛剛裝好飯盒,門鈴突然響了。
打開門,高大英俊的金髮紳士站在門外:“Cici小姐,昨天我在圖書館發現了一本中文菜譜,我覺得大概您會有興趣。”
早上七點半,沈何夕囧囧有神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哈維先生一臉淡定地拿著一本日文書對自己說這是中文菜譜。
“唔,其實我對菜譜不是很感興趣……不過這本書並不是中文的,這是日文的,而且也不是菜譜……”等等,這些都不是重點,兄弟,早上七點你敲一個單身女性的門是幹啥呀?
“哦~是這樣。”哈維淡定地把那本封面是風景畫的日文雜誌收到自己背後,接著更加淡定地抬步走進了對方的房間。
“中國文化真是豐富有趣。”腐國紳士表情嚴肅地說。
沈何夕:“……”不請自如的哥們兒,我一直以為你表弟是個逗比,現在我發現是物以類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