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頁
被服務員告知外面情況不對的黎伯行擦了一把汗從廚房裡快步走出來,就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說:
“諸位知道紅油,可知道黑油?”
“黑油?”
幾位廚藝大師聽見這兩個字再看向這家店的那盤招牌菜,心裡都咯噔了一聲。
泡菜投機取巧還能說是管理不善,如果一家川菜館子真的是用油除了問題,那就是徹徹底底地砸了招牌了。
油,黑油,就是炸制過食材的油,或是炸肉炸魚,或是給茄子等等食材過油,這種油在高溫之下反覆加熱變成了黑色,所以被行內人稱為黑油。
這種油如果是在別的地方用了,比如炒菜之類的,只要味覺上略有挑剔的人一嘗就能吃出來,但是如果做成這種紅油,不僅會被濃重的香辛料蓋住原有的煙火氣,如果搭配的好也會因為裡面原本的味道讓整個熬製的紅油味道更加厚重。
比如這一碟菜里的那點誘人的紅色油光。
“給牛柳過油,還炸過藕合之類的東西,油放置了三到四天之後才做成了紅油中間過濾一步就進行了四到五次……”沈何夕不用委屈自己的舌頭去品嘗這個東西,她正對著黎伯行那張原本憨厚老實如今已經扭曲的臉龐,就知道自己已經說對了。
黑油,可是傷身啊。
沈何夕心下哀嘆,她怎麼也沒想到靠熬油手藝聞名京城的黎家竟然會出這樣的後人,她本想憑藉自己的味覺來踢館,沒想到對方建的根本是空中樓閣,隨手一拉就會坍塌個乾淨。
“各位爺爺和伯伯,沒想到我們挑來挑去挑了這麼一家店,實在抱歉,咱們換一家我朋友的店。我再請你們品品我自己的手藝。這家店……”
黎伯行大喊了一句:“你給我站住!”
這個看起來道貌岸然的傢伙當然知道,如果讓這群人今天走了出去,明天他就得滾出京城,他平日裡奉承的那些人誰愛吃他的菜誰就會更恨他。
但是,當他大吼過之後,他也終於看清了這些人到底都有誰,他也意識到了,今天的這些人他根本就攔不住。
這些人力有真正的廚藝大師,有他的競爭對手,有他的客人……還有沈抱石!
那個老頭兒是沈抱石!
“你們聽我說,這個人,這個丫頭和這個老頭兒他們跟我們家有過節,今天他們是故意來陷害我的。你們相信我啊,我在京城也是打拼了這麼多年了,口碑什麼也是有的……”
“算啦,黎家的小子,別狡辯了。”一位川菜名廚站起來對黎伯行搖了搖頭。
“紅油內有沒有葷油你騙的過別人,你騙不過我們這些老菜工,你父親熬的油和你熬得油……太不一樣了。”
錦城出身的廚子,那個紅油的配方一家子人肯定是用一樣的,偏偏他們父子熬得紅油顏色不同氣味不同,那問題只能出在油上。
更何況這些川菜老師傅們一輩子跟紅油打交道,為什麼全素的涼用紅油里會出現葷油特有的冷凝濃稠,他們結合沈何夕的話一想就明白了。
“你呀……這道黑油白絲是要砸了你爹一輩子的招牌呀。”
嘆了一口氣,川菜天團的大師傅們最先跟著沈何夕走出了五味軒,他們心裡都有數,經此一役,錦城的廚藝界一座大山就要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送給玉螭龍的一個小番外:
還不叫小膩歪的小膩歪
這個故事發生在小膩歪還不叫小膩歪即將成為小膩歪的那一天。
“小沈師傅,你想要狗隨便打聲招呼我們就給您送過去讓您挑了,您何苦再跑一趟呢?”小膩歪的前主人家裡養了幾隻狗,每當生了小狗的時候他們就會賣掉幾隻。
剛剛兩個月的小狗們剛剛吃飽,一個一個的小肉糰子都扭打在了一起,互相舔舔互相磨磨小辱牙就是它們一天全部的消遣了。
今天……哎呀,有陌生人來了!
還不叫小膩歪的小膩歪從自己哥哥粉嫩嫩的肚皮下面鑽出來,跌跌撞撞地往外奔,跑起來像是一個滾動的肉球。
啪嘰!
它撞到了一個人的腳邊。
這個人的身上有很清慡的皂角的氣味呀,還不叫小膩歪的小膩歪嗅了嗅,蹭了一下他的腳踝,又蹭了一下。
沈何朝彎腰拎起這個圓滾滾的小傢伙,小傢伙圓滾滾的小眼睛看著他,乖乖地任由他托在手心裡。
這隻人的手很暖呢。
沈何朝就把這隻肉團團一樣的小東西放在自己的外套裡帶回家,還不叫小膩歪的小膩歪就在一顛一顛的小“搖籃”里睡了過去。
我會陪你很久很久噠,很久噠……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第132章一勺燴
文心鮑魚,所謂文,其實是紋路的意思,以刀花將鮑魚的內里橫縱割開,再以灌湯澆注的形式把文火湯的湯味澆進鮑魚里,沈家因為長居海邊的緣故,鮑魚海參也多用新鮮的,沒有經歷過干制和泡發的海參
鮑魚在口感上會更加的脆實鮮美,同時也對烹飪的手法也會有更多的局限。
這一次,沈何夕用的是需要泡發的鮑魚,她泡發所用的手法是沈家祖傳的清漿法,泡發加上製作要三十六小時的時間。
用流魚刀處理著食材,沈何夕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這道菜是她自己的自研菜,前世她三十九歲功成名就,這道菜就是她最後一次參加比賽時候做的。
文心鮑魚,把用刀鑿出的乾坤藏在內里,外面是錦繡豐美顏色潤澤。
以前這道菜裡面有什麼,她已然忘記了,現在……透過廚房的玻璃窗看見外面沈抱石與老朋友們相談甚歡,沈何夕眉目舒展,手上的速度又快了兩分。
為了這一隻鮑魚,這些來自全國各地的老爺子們也是拼了,他們甚至沒有一個人說要離開等三十小時之後再來吃,東嶽樓的旁邊是一家酒店,他們訂好了房間之後就一直窩在東嶽樓里。
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這群名廚是一點也沒覺得寂寞,東嶽樓的一層都被方大廚包給他們了,廚房的鍋灶隨意取用,食材也隨意取用,天時地利人和之下這些人就在這裡開起了廚藝交流會。
一個川菜大廚抱著沈抱石的胳膊不依不饒:“你說的那個海里的魚,我能不能用來做水煮魚?”
“海魚的肉質紋理和淡水的不一樣啊。”
沈大師一臉高人姿態,一隻胳膊甩啊甩,卻是怎麼也甩不開身上的這塊“口香糖”。
“考慮下哈!你考慮下嘛!肉那麼多還沒刺,做成水煮魚多好吃。”
什麼意思?敢情兒只有你們家的水煮魚好吃了?我們家的清蒸紅燒家常醬爆油炸都要靠邊站了是吧?
“海魚啊還是吃新鮮勁兒。你們那個水煮……”
“你看不起水煮魚!”
“我沒有看不起水煮魚。”
沈抱石覺得自己的大師風範快讓這些胡攪蠻纏的傢伙折騰光了,小夕你這丫頭怎麼還不來解救你爺爺?!
“來呀,比一發!”
剛剛還抱著沈抱石胳膊的大廚直起身子比沈抱石還高出半個頭,雖然說話的時候大大咧咧,但是他小心地拖著沈名廚就往廚房裡去了。
哪有那麼多嘴皮子囉嗦的,做上一場就知道了嘛。
這樣的事情在這一天中不斷地發生,川菜叫板魯菜,本幫對上西北,粵菜挑戰浙菜,豫菜與東北菜也有點地方要切磋一下。
幾位不算廚藝界的老先生們算是大飽口福眼福,坐在椅子上面對滿目佳肴,乾脆就呼朋喚友找來了一堆吃貨老爺子,大家一起討論這些大師們斗菜的作品。
不知不覺,就讓東嶽樓的頂層開起了一場極其難得的廚藝交流會,各大菜系的大師各位京城有名的老饕,把整個東嶽樓弄得熱熱鬧鬧。
當沈何夕在東嶽樓里做著文心鮑魚的時候,沈何朝也在做菜。
他做的菜叫一勺燴。
花膠、魚唇、乾貝、海參,四種海八仙里的頂級食材早就被他泡發好了,此時花膠在燜煮,魚唇剛剛熗鍋炒制過,乾貝泡發後吊成清湯,海參只是泡發之後等待下鍋。
兩棵大蔥的蔥青熗炒變色之後再放入蔥白,以微火用半小時以上的時間把蔥白里外炸透變成金黃色,再取出鍋里所有的輔料,只留下一鍋微微變色的油。
這種油叫蔥油,同樣的做法的蔥油在北方可以做成魯菜中蔥燒海參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南方也可以調製蔥油拌麵味入家常。
一鍋蔥油燒好之後,圍坐在沈何朝周圍的人們已經受不了了。
“這是在幹什麼呀,這麼多油,一定不是西餐吧。”一個華夏女人捂住鼻子表示了對這種油膩做法的的反感。
沈何朝對這些話視若罔聞,他把糖加入蔥油中翻炒,使油變成了紅亮的顏色,再加入幾種調味的材料之後傾倒一點高湯,燒開之後放入海參翻炒燜煮——進行到這一步已經能讓人看出這道菜似乎是魯地名菜蔥燒海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