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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兩個小孩兒的爭執開始殃及整個餐桌,她放下手裡的筷子,挑眉看向自己對面的兩個容貌相似的男孩兒。
一直自己默默吃飯的凱薩琳被兩個哥哥的互吼嚇到了,同時,她敏感地察覺到自己身邊的氣壓好像不太對,於是她抬起了自己沾滿了茄汁的小花臉:“你們在餐桌上吵架!我要告訴媽媽。”
“就會找媽媽的哭包!”面對凱薩琳,亞瑟起碼說話不再用吼的了。
“亞瑟!媽媽說了Cici是我們的姐姐……Cici是能給我做好吃的東西的姐姐。”
“得了凱薩琳,我們給她的錢足夠請好幾個這樣的廚子了。”亞瑟被弟弟妹妹這樣當著“外人”戳穿,索性把怒火都集中向了沈何夕身上。
十一歲的男孩兒身高只比沈何夕矮一點,此時他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藍色的眼睛裡滿是不屑,態度極其囂張:“我不喜歡你!”
沈何夕淡定地低頭問凱薩琳:“我們換個地方吃飯好不好?”
點頭~點頭~
沈何夕幫凱薩琳把義大利面、牛肉湯和沙拉都搬到了客廳的茶台上。
弗雷德看看細心給凱薩琳重新放好餐盤的Cici,突然覺得現在站在椅子上的亞瑟像個大傻瓜。
“好了。”沈何夕拍拍自己的手,重新坐回餐桌,“你的喜歡對我來說不是那麼重要,現在你表達完了你的志願,可以繼續吃飯了,吃完了還要研究下你們今天晚上睡在哪裡。”
“這裡是我媽媽租的房子,我當然可以睡在這!”亞瑟挺了挺胸膛,努力維持自己“蔑視”的態度。
“當然可以。房間隨便你挑。”沈何夕表示認同,然後繼續吃飯。
弗雷德從椅子上爬下來,端端正正坐好,也要繼續喝自己喜歡的青檸果汁。
“你這樣好傻”他對自己的金毛哥哥說。
一場大戰,因為沈何夕的不買帳而消弭於無形。
亞瑟挑釁未遂氣勢全轉成了悶氣憋進了肚子裡,氣的飯也沒吃完,扭頭進了臥室。
凱薩琳笑呵呵地看著電視裡的下午看過一遍的老動畫片(因為沈何夕幾乎不看電視,她的電視機只能收到幾個免費頻道)。
弗雷德站在廚房門口看沈何夕帶著手套刷碗,手指在門fèng上摳來摳去。
“我英俊的小紳士,饒過那條老橡木吧,你再摳下去它會用木刺懲罰你的。”沈何夕一直沒回頭,但是好像能背後有一雙眼睛一樣洞察了他的小動作。
弗雷德有點小驚訝也有點小羞澀,他垂下手,低下頭,黑色的頭髮軟軟的像是一隻溫馴的小動物:“亞瑟……我有點抱歉。”
“沒必要抱歉,弗雷德,對你們來說,我是一個外來者,他的情緒很正常。”
“可是你是姐姐。”弗雷德有點急切地說,“我一直想要一個姐姐,凱薩琳也很喜歡你……媽媽和爸爸也很喜歡你。”
沈何夕摘下手套和圍裙,轉過身看著害羞的小傢伙,覺得心裡有點軟軟的。
“嗯,我也喜歡你,喜歡凱薩琳,我也喜歡亞瑟。”她笑著說。
耳尖的凱薩琳聽到自己的名字,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
“我聽見有人喜歡我!”
“對啊,我喜歡你呢,凱薩琳。”沈何夕張開手臂,凱薩琳像是小炮彈一樣地衝進她的懷裡。
“我也喜歡你!Cici,我喜歡你!”她笑的甜甜的,藍色的眼睛像是高原的天空一樣讓人欣喜。
弗雷德覺得兩個女孩兒抱在一起的場面太美,他不忍心看,有點侷促地扭頭,正好看見亞瑟面色陰沉地站在廚房外面。
亞瑟本來想向Cici道歉,不管怎樣,他不該提到Cici已經死了的父親,可是隔著廚房與餐廳之間的空酒櫃,他看見自己的弟弟妹妹和她在一起,只有自己被拋下了。
“你們兩個都是叛徒!”
“亞瑟!”弗雷德這次有些生氣了。
“你們都是背叛媽媽的傢伙!她用一點吃的就把你們收買了,你們忘了她讓媽媽傷心了!”亞瑟有些蒼白的臉上因為憤怒而漲紅,在金髮的映襯下,顯得他臉上的雀斑更明顯了。
沈何夕站起身,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蘇格蘭折耳?
不管亞瑟對自己有多大的意見,至少他不該這樣說他的弟弟妹妹,一個8歲另一個一個才5歲,話語對他們的傷害力,沒有人比沈何夕更清楚。
在她走到廚房門口之前,弗雷德已經衝著亞瑟沖了上去:“你不能這樣說我和凱薩琳。”
亞瑟仗著比弗雷德高一個頭的身高把他狠狠地推了出去:“得了你這個小自閉!”
弗雷德的小小的身體被摜向酒櫃,酒櫃外緣的尖角正對著他脆弱的後腦勺。
☆、一鍋狗與熊
弗雷德被一雙纖細的手臂攬住,在他身後,女孩兒不禁用大口的呼吸來抵擋下肋處一陣陣的痛感。
黑髮男孩兒轉過身,看見了沈何夕臉色蒼白。
“Cici!”
“我沒事兒,弗雷德,你有點重。去看看凱薩琳,她好像嚇到了。”沈何夕緩了一口氣,拍了拍弗雷德的後背。
亞瑟在推弗雷德的時候幾乎用盡了全力,現在他也嚇得臉色蒼白。
“好了亞瑟,我沒事兒,你別緊張。”沈何夕覺得對方看起來比現在的自己還要慘。
後肋的下緣剛剛抵在了酒櫃的銳角上,說不定不止青紫了而已。
亞瑟沒說話,他看了看坐在地上爬不起身的沈何夕,站在廚房門口抽泣著的凱薩琳,還有頭髮凌亂驚魂未定的弗雷德。
轉身,跑出了門去。
“亞瑟!亞瑟·哈特!”沈何夕在地上掙扎了兩下才站了起來,她拉住了要追出去的弗雷德和凱薩琳,把房間的鑰匙給了弗雷德。
“聽好,弗雷德,現在是……晚上八點半,如果到了九點我還沒回來,你就鎖上門帶著凱薩琳到一層的泰勒夫人那裡,泰勒夫人那裡有點心和紅茶,聽清楚了麼?你要照顧好凱薩琳。”
弗雷德抿著嘴,看著他梳著長馬尾的來自東方的姐姐抓過門口的一件大衣,略有些蹣跚地跑了出去。
沈何夕剛走沒兩分鐘,門就被敲響了,弗雷德搬了小凳子透過貓眼,看見兩個男人站在門外,一個穿著夾克衫帶著骷顱頭項鍊,另一個穿著深藍色的襯衫表情嚴肅。
……
亞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闖禍了,他差點傷到了弗雷德,而且已經傷到了Cici。
他覺得媽媽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了。
不……這想起來太可怕了。
亞瑟承認自己現在很害怕,Cici的表情很痛苦,凱薩琳也哭的很可憐,大概弗雷德覺得自己是在謀殺他。
這麼一想,亞瑟覺得自己簡直要絕望了。
在他眼中,和他擦肩而過的行人和或近或遠的燈光都成了光怪陸離的影像。
這些人知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殺人了?
他們一定不知道,我要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11月的腐國,風從海洋裹挾了大量cháo濕的水汽,夜間的薄霧瀰漫在這座城市裡,濕冷的空氣慢慢滲透著每一個角落。
亞瑟開始覺得冷,從身體到心靈,每一個角落都冷到讓他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亞瑟!亞瑟·哈特!”他似乎聽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是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
回過頭,亞瑟沒看見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曾經在電視劇裡面看到的各種各樣的可怕情景都開始在他的腦海中泛起,恐懼感迅速地生長膨脹,和絕望一起支配著他的靈魂。
這裡是哪裡?
陌生的景象,陌生的人,還有陌生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
亞瑟慌不擇路地往一條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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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何夕扶著自己的膝蓋呼出了一口濁氣,連續的跑動對她的身體來說算不上什麼,但是她的後肋一直在疼,伴隨著跑動,疼痛也在加劇。
從晚上八點半到跑到現在已經11點了,向幾位路人打聽也確實有人見到了穿著套頭衫的金髮男孩兒跑過,可是偏偏就找不到亞瑟。
喉嚨喊啞了,圍巾跑鬆了,沈何夕脫下短外套系在自己的腰上,裡面穿著的打底衫早就濕透了,她用圍巾隨意擦了擦,又把圍巾搭在了肩膀上。
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這座城市以學校出名,離著學區稍遠一些的地方,就顯得有些荒僻,比如現在沈何夕站著的地方。
離著中心區遠了一些,魑魅魍魎也就多了起來。
獨自一人的東方女孩兒,一看就覺得是未成年,自然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