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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何夕用勺子把碗底剩下的鴿子肉用勺子舀出來吃掉,再把吃的很乾淨的碗雙手遞迴到老闆娘的手裡。

    “非常感謝,是味道很棒的一道湯,火候剛剛好,鴿子肉的味道也很好。”

    老闆娘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白胖的臉上是藏不住的欣喜:“喜歡就好啦,我也看你的節目啦,哎呀我看了好久才知道你也是華夏人啦,你的節目真是給我們這些在腐國的華夏人爭光啦,再喝一碗湯好不好?”

    也就距離沈何夕不遠的地方,一個腐國本地的攝影師,趁著別人不注意把大半碗湯放在了一旁不再去碰了。

    那一幕正好被老闆娘看到,她看起來有點討喜的眉眼瞬間就垮了下去,變成了人們能夠輕易識別的低落:“這些人都吃不習慣我的湯啦,問他們到底是不喜歡哪裡也說不出來,總之就是不喜歡啦。”

    沈何夕回味著那盅湯里的鮮甜味道,心裡大概明白了。

    在華夏人看來,哪怕這個人並不是粵地的本地人,他們對於這種長久煲制的湯也都是尊重並且期待的,他們會期待這一碗湯的滋味,也認同這一碗湯里包含的滋補理念,這一份期待與認同是華夏的飲食文化里已經帶有的,所以這一盅湯在入嘴之前已經有了天然的調味基底——在這一點也就從根本上決定了華夏人和腐國人看待這個湯的角度是完全不同的。

    在一個當地人的眼中,這個湯可能看起來只有寡淡的白色菌類和蜜棗(除了沈何夕,其他人的碗裡都沒有肉)。食材上乏善可陳,味道上不咸不淡,口味的層次感上也缺乏可取之處……這麼說起來也難怪會被放在一邊不去享用了。

    似乎被那碗湯影響,在正式拍攝的時候,老闆娘的表現有一點失了水準。

    沈何夕聽見老闆小聲地對老闆娘說:“拿錯啦,我要的是板栗,不是冬菇。”

    這種情況漸漸發展到了已經年近五旬的老闆娘似乎要哭出來了。

    今天他們要做的菜是改良的菠蘿飯,說起來真的是比較簡單的一道菜,連中場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洋蔥、蝦仁、青椒、培根、板栗都切成粒狀,先翻炒板栗,等到板栗肉的一點香氣開始逸出之後再放入洋蔥和青椒,接著是培根和蝦仁,米飯放進鍋里之後迅速炒勻,加入小塊菠蘿肉和菠蘿汁,等到果香味道與原來的炒飯味道開始融和,再在其中撒入一點咖喱粉增加味道的厚重感。

    最後把調味好的菠蘿飯放在剖開後挖成船狀的菠蘿里,就是一份簡單的菠蘿飯了。

    菠蘿飯並不屬於華夏菜式,而是來自於華夏更南之地的象國,那裡的水果和大米一樣負有盛名,很多水果烹飪的菜餚也別具風味。

    為了讓自己準備的這道菜更有味道的層次感,也為了能夠在口感上更加統一,這家華夏餐館的老闆除了把香脆口感的腰果改成了甜糯的板栗之外,還在其中加入了咖喱粉,可以說準備的十分用心。

    在這份用心的後面是作為助手的老闆娘小心地把一個骨瓷花苞碗擺在了菠蘿飯的旁邊,裡面是一點的他們今天喝到的銀耳蜜棗煲辱鴿。

    老闆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在她祈求的目光里還是撤掉了那碗湯。

    這碗在華夏的家庭中可以用來暖心,在華夏的餐廳中可以用來換取顧客笑容的湯,在這個腐國的粵菜館裡是不會換來認同的。

    同樣,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廚師的做法,在沈何夕的眼裡也一樣不能換來認同。

    華夏菜的技法,沈何夕想要找到毛病真是太容易不過,一個一個又一個問題,讓老闆甚至有一點招架不住。

    不合格。

    到最後,女孩兒捧起那個花苞的骨瓷碗,拍了拍老闆娘的肩膀。

    “這是一碗很用心的湯,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去喜歡它的。”

    會有的,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去了解那個遙遠的國家和那裡生活的人們,那裡的人也會越來越多的走出來,讓這個世界更好地看清我們,也讓我們正好地看清這個世界。

    離開腐國首都回家的路上,沈何夕一直沉默,今天那位華夏餐館的老闆娘的某種無助似乎觸動了她算不上纖細敏感的神經,讓她覺得心裡有一點酸澀。

    蘇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終於忍不住說:“那份燉湯的味道真的很好麼?我去要的時候他們說準備的不多已經沒有了。”

    沈何夕點了點頭:“偏向家常的口味,但是足夠用心。”

    在粵地,能煲出最好的湯的人不是餐廳里那些兢兢業業的廚師們,而是那些在家裡笑著給自己愛的人端出湯來的母親或者妻子。

    如果說原因,大概是因為她們的用心甚至能遠超那些廚師吧。

    可是這樣的用心在腐國是難以被認同的,在華夏人開始追尋外國飲食習慣和習俗的時候,華夏菜的本身依然乏人問津。

    他們在等,等待那些華夏菜廚師們把華夏菜改良到更符合他們的口味,他們在等,等待這華夏菜拋棄自己的根與骨,交出自己在食材料理上的種種傳統和訣竅,然後變成一種西餐的旁枝和點綴。

    可是為什麼呢?憑什麼呢?

    女孩兒看著窗外,當初田婉孜對她說過的“行人與客車”理論似乎再次浮現在了她的耳邊。

    “他們看不見我們……”

    “我想讓更多的人看見。”沈何夕慢慢地說,看著不遠處的河流消失在金紅輝煌的暮色中。

    “你說什麼?”蘇仟覺得她說的這句話沒頭沒尾,她竟然有點聽不明白。“也許十年,也許更短的時間,我就可以跨過那道坎,成為和我爺爺一樣的廚師。”沈何夕的烹飪技藝已經臻於完美,如果手上有流魚和折燕兩把刀,她自認在刀工的精妙新奇上,自己不會輸給任何人。

    但是想讓腐國更多的人喜歡和去接納華夏菜,那就遠不是一個廚藝精湛的華夏廚師能夠做到的了,這中間有一條名為文化的鴻溝,需要架上一座橋。

    我們會讓看來越多的人看見我們的食物——

    開越開越多的餐廳,讓越來越多的人去認同那份小小燉湯……不論他們來自怎樣的文化和怎樣的國度。

    無論是華夏餐廳的老闆還是那些奮鬥在異國的廚師們,有那麼點東西,沈何夕在這樣的一個傍晚,似乎已經從他們的身上學到了。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第121章清煮流年

    2001年

    從腐國首都飛往華夏京城的航班頭等艙里,一個年輕的女人微笑著接過空乘小姐遞過來的溫水。

    這位年輕的東方女性有高挑的身材和修長的手臂,一雙手纖細白嫩,帶了東方人特有的象牙一般細膩的質感。

    她戴著黑框的眼鏡,端著水杯喝了一口放到一邊,又低下頭看向手裡的資料。

    一份關於在華夏舉辦跨國美食比賽的資料,其中的主要投資方是Panda國際美食餐飲集團,合作承辦方是華夏第一官方媒體與在整個西方這幾年一直致力於美食文化交流與創新的《時光廚房》欄目。

    而這個年輕女人正是這次美食比賽的倡導人、時光廚房的主持人、Panda集團的見習律師、Y大法學博士在讀的沈何夕。

    時光輾轉如流水,似乎只在須臾之間,沈何夕這個當初面對腐國的天空微笑的女孩兒,帶著她能夠準備好的一切,將要再次回到她眷戀的國度。

    現在,這位在海外華人圈裡相當具有影響力也相當具有傳奇色彩的21歲女孩兒用鋼筆在紙上某句話的位置畫了一道橫線,寫下了幾個字:

    艾德蒙的智商被狗吃了。

    從這份合同上看,在華夏的轉播權確實應該屬於華夏的第一官方媒體,但是對方在什麼渠道上進行怎樣的宣傳艾德蒙在計劃書里完全沒有給出界定。

    他還是一門心思地把繁盛的西方當做這次節目的主要收視群體,完全沒有想過在華夏他能收穫到怎樣龐大的一個觀眾群。

    搖頭嘆氣,沈何夕推了一下自己鼻樑上的平光眼鏡,又劃出幾處同樣的疏漏一一加以標註。

    看完了資料,時間已經入夜了,女孩兒能聽見鄰近座位傳出的輕微鼾聲,可是她一點睡意也沒有。

    原本她應該是在一個月之後和蘇仟他們一起回華夏,現在京城停留幾天看一下拍攝場地的準備工作,再看看在全國範圍內廚師們的報名情況,可她現在根本顧不上那些工作,因為哥哥的一個電話。

    爺爺出車禍了。

    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沈何夕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炸裂了,雖然哥哥一再向她保證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她還是覺得恐懼,深深的恐懼。

    前世讓老人一個人死在舊宅,成了重生而來的沈何夕如今最不敢回想的夢魘,不論現在和老頭子的感情多麼的親昵,她永遠都不會忘記自己竟然任由他獨自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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