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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種恨意和狠意強烈到深深地刻在了沈家人的骨血里,不知道是對於一個時代的怨恨還是對於輝煌的不舍。

    那把在舊王朝被攻破京城時奪去的刀。

    那個在她耳邊嘆息的蒼老的聲音。

    還有她的折燕寂寞湮滅的光彩。

    女孩兒聽見了自己的耳膜在鼓譟作響,她的血液似乎在短暫的停滯後重新奔騰。

    流魚。

    流魚!

    克萊德看著沈何夕在愣了一會兒之後直接拿起了那把裝飾性大過實用性的刀子,那把刀在那個位置上大概放了二十幾年,似乎是他父親在經濟大蕭條的時候從市場上收來的。

    這個刀漂亮是漂亮,他父親卻不怎麼喜歡,因為這不是一把殺人的刀。

    此時就在他的眼前,有一雙纖細的手,和一把同樣纖細的刀,但是克萊德可以發誓,在它們在一起之後,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在握住琺瑯刀柄的時候,沈何夕覺得自己好像重活了一次。

    和折燕刀完全一樣的手柄,那種熟悉的觸感簡直是在燃燒著她的靈魂。

    冷靜下來。

    她不知道是在對自己還是在對自己的刀說。

    “我們要做什麼來著?”她問克萊德。

    克萊德看著這樣的抬頭問自己的沈何夕,不知道為什麼有點緊張:“兩條鱸魚……把它去骨去皮。”

    “才兩條。”

    女孩兒語氣里有點失望,她徑直往外走去,完全忘記了克萊德這個房子主人。

    鱸魚擺放在料理台上,看起來相當的肥美新鮮。

    幾個客人看見沈何夕拿著一把刀回來,都紛紛地圍在了廚房裡。

    對於Cici小姐的刀工他們都見過或者聽說過,此時自然是期待著的。

    先剃掉魚骨再剝除魚皮。

    沈何夕用手壓住魚的身體,右手持刀從魚背部與頭相連的地方切了進去。

    這麼大的魚要剔掉魚骨需要幾刀?

    那些小心翼翼的初學者大概要切無數刀,熟練的家庭主婦大概要四五刀,在座的幾位廚師中精於做魚的大概需要兩刀或者三刀。

    一刀沿著魚鰭切開魚背,一刀沿著上一刀的痕跡切斷魚骨和魚肉的連接。

    可是這個女孩兒只用了一刀。

    就好像她用這把刀做了幾千次幾萬次一樣的事情那樣,她用一刀就精準地,快速地,分毫不差地切下了半個鱸魚。

    自魚頭開始自魚尾終結,過程是一道漂亮的弧線,帶著刀尖輕輕顫抖的輕盈。

    背鰭和魚的大刺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一刀之後就暴露在了人們的視線中。

    場中唯一不懂廚藝的只有來蹭飯的蘇仟,在她的眼裡只覺得小夕的這一刀切得漂亮又好看.

    銀光一閃魚肉不留什麼的.

    蘇仟覺得那根坦蕩蕩的魚刺都有一種來不及遮掩的羞澀感。

    她輕笑了一下,後退了一下不小心碰到了站在身後的人。

    “抱歉。”

    “閉嘴!”她身後幾個大廚異口同聲地小聲呵斥道。

    第55章百鳥朝鳳

    四片魚肉整整齊齊地擺在盤子裡,另一邊兩個死不瞑目的魚頭帶著它們完成的魚骨像是被扒光了衣服的可憐人一樣摞在一邊。

    人們不知道自己該看著那把依然被握在手裡的刀,還是這雙剛剛創造了神奇的手,還是那個垂著手低著頭的女孩兒。

    女孩兒看著那把刀,完全不在乎它剛剛切割了有腥氣的海鮮,細白的手指從上面慢慢撫過去像是看著一個最親密的朋友。

    只有天天找她混飯吃的蘇仟發現了她在切魚的時候沒戴手套。

    至於那把刀……?似乎有點眼熟。

    蘇仟依稀記得自己在什麼地方看過這把刀,也許是一張照片,也許是一副畫?

    大廚們看著沈何夕,這個女孩兒的身上似乎一直有一層罩子,這層罩子有奇怪的保護色。她明明是個具有豐富的廚藝知識和經驗的人,可是當人們看到她的時候,似乎總覺得她只是個無足輕重的留學生。

    她太年輕。她太單薄,還是,她自己也是這樣的看待自己?

    現在站在他們面前的女孩兒,身上有著他們熟悉的氣質,這種氣質源於站在廚房裡就可以通過自己的手去改變別人表情和記憶的自信,甚至比在座的所有人都強烈。

    克萊德的眼睛已經快要亮成燈泡了。

    這個就是三百年廚藝傳承的後人麼?這個就是Wei說的那個古老又神秘的家族的後人麼?不管她究竟有沒有Wei說的那麼奇妙的來歷,光憑剛剛的表現他就相信,這個女孩兒能給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

    “咳咳,很不好意思,但是我不得不打擾一下。”一個咖啡色頭髮的年輕男人清了清嗓子說到。

    所有人都轉過去看她,除了沈何夕,她又拎起了一條魚的肉。

    男人笑了笑,一張稜角分明的俊秀臉龐再帶上那種靦腆的笑容,幾乎到了令人炫目的地步,他說:“魚……還沒去皮。”

    “……”哎呀,我們都忘了那個可憐的魚。

    這時,沈何夕已經乾淨利落地剝下了一塊魚皮,她的左手食指按在魚皮的尾部,刀一切一轉一削,一整塊魚肉與魚皮就一氣呵成地分割開來了。

    廚師們為少看了一次刀工的展示而扼腕不已,只有那個年輕男人一直笑眯眯地看著沈何夕的動作。

    漂亮,乾淨,也強大。

    克萊德拿走魚肉開始進行下一步的醃漬和焗烤,很快就會有一份散發著奶油香氣的美味主菜出現在客人們的面前。

    一群人簇擁著沈何夕坐在了餐廳,那個有著咖啡色頭髮的年輕人做著自我介紹。

    “您好,高貴的小姐,我是雷昂·庫克,一個雜誌攝影師。”

    沈何夕克制著自己不要再去看仍然在自己手上的流魚:“您好,我是Cici,是個華夏留學生。”

    “留學生?我還以為是那些東方古老傳說里的仙女,您會比她們還要傳奇。”庫克的笑容真的有那麼幾分帥到驚心動魄的味道。

    可惜這個笑容落在在沈何夕的眼裡,還不及上手中這把刀的半分美好。

    又是一個高盧人?沈何夕默想了一下就拋到了腦後,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兩個女孩兒之間用一個眼神交流了一下,就前後腳離開了廚房。

    “你給我看看這把刀。”刀刃朝內,沈何夕把刀遞到了蘇仟的面前。

    “舊朝的前期作品,鎏金的……刀刃我看不出什麼質地,似乎比鋼還要硬,但是比鋼輕一點,琺瑯的燒制技術來看是官造,光這兩塊玉就值不少錢。”

    轉著圈地看著這把刀,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奇怪技能點的蘇仟看到了刀背上的一個小小的印章標記。

    “得了,不是官造,是御賜……保存的這麼好,從做工和質地還有年份看,在腐國如果這把刀想要出手,至少能要價幾十萬磅,”

    幾十萬磅,合成人民幣就是幾百萬上千萬,沈何夕閉了一下眼睛又睜開,對蘇仟說:“你能借我麼?我想拿回這把刀。”

    蘇大女神再一次笑得聖光普照:“傻丫頭,這有什麼難的?如果那個高盧大個子不賣,我今晚就想辦法給你弄來。”

    弄來?

    沈何夕想起蘇仟手下那些神出鬼沒的黑衣人,輕輕搖了搖頭:“別這樣,如果真不行,那就隔幾天再說……當天動手目標太明顯。”

    兩個女孩兒對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發現了明顯的笑意。

    好吧,只是個玩笑。

    蘇仟拍了拍沈何夕的肩膀:“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如果錢解決不了,總有能解決的辦法。”

    從頭到尾,她沒問為什麼,也沒問沈何夕能不能還得上這筆錢,一個小小的玩笑就化解了兩個人之間本應有卻沒有的那點尷尬。

    沈何夕突然覺得自己今天的驚喜與快樂又多了那麼幾分。

    前菜是精緻可口的蘑菇鑲嵌小豬裡脊搭配堅果和蔬菜製作的沙拉,還有特製的肉醬三明治,除了雷昂在吃的很開心之外,在座的幾個人都有些食不知味。

    那份奶油焗鱸魚怎麼樣了呢?

    Cici小姐解說的自己的刀的用法,連每個小細節都沒放過,那些他們看不出來的手部的顫抖和對力量的控制她說了。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Cici小姐的這個地步,誰會為了一把刀的使用而每日都去去練習幾千次?

    也許西方的菜式裡面憑藉先進的科技和工具的改良可以在食材的處理上達到對食物外觀的極致追求,但是這些從業了十幾年幾十年的廚師們明白,作為一道菜,它需要的最高貴的配料,不過是做菜者的虔誠。

    就這一條,這個女孩兒踩著她血脈里的繼承,走的比他們都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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