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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棠遠,你這麼早就來了?」那名中年男子笑著和凌棠遠打招呼。

    「二叔,你什麼時候過來的?」凌棠遠所答非所問,也許距離太遠,他沒看見凌伯笠的唇型。

    「方靜,你的禮物可以送給嶼暮了,你們倆不知道她有多細心,昨天特地親自挑選了禮物送給嶼暮,過來的一路上還擔心嶼暮不喜歡,總想再換一個。我說,只要你來了,嶼暮就已經很高興了,怎麼會不滿意呢?」凌伯笠疼愛的拍拍方靜的手背,她朝他嘟了嘴撒嬌。

    在他叫她名字的時候,我瞬間愣在那裡。這名字我曾聽過,在孟嶼暮的嘴裡,她是凌棠遠初戀的情人,在凌棠遠嘴裡,她是背叛他的絕情女子,在凌棠遠母親的嘴裡,我與她有些地方相似。我禁不住張望了她,也正因為看了才知道,他們說我像她,實在是過獎了。

    我們之間的距離近乎千里,我根本比不過她分毫。

    她身材勻稱,肌膚細膩瑩白,一雙誘人的雙眼顧盼生姿,略薄的嘴唇看上去粉嫩柔軟,搭配身上桃紅色的禮服格外媚人,隨意擺個姿勢都讓人無法轉開視線。

    除了她笑時與我同樣有些彎眼角,幾乎找不到相似之處,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居然會說我神似她,簡直就是雲和泥的差別,何止一二十步。

    「方小姐費心了。」孟嶼暮說完,笑盈盈收下禮物,除了剛巧站在他身邊的我,不會有人發現孟嶼暮手指的顫抖以及方靜的猶豫。

    方靜對我視而不見,單單笑著對凌棠遠說:「棠遠,聽說瞿姨從南面為你找了個助理?」

    我被攔在凌棠遠身邊,從她的方向看來,即便昂首挺立也瞧不見我瘦小的身子,只見她微微歪了歪頭,眼睛打量幾次隨即笑了:「她有點像一個人。」

    「是嗎,我怎麼沒看出來?」凌棠遠拉過我,把我推到幾人中間上下掃視:「不像阿,我倒是喜歡她這樣乾淨的女孩子。」

    孟嶼暮難掩的疼惜視線讓我查覺有些羞辱,他不安的看看我,我笑了笑,默默退回到凌棠遠身邊,凌棠遠滿意我的進退有度,笑說:「你如果不說我還想不起來,她有點像現在出現在報紙上那個……張……」

    「之黎?」方靜像聽到什麼大笑話,掩嘴笑笑:「棠遠,哪裡像……」

    沒等她說完,凌棠遠皮笑肉不笑的打斷她的話:「我聽不見,閉嘴!」

    我沒看見過凌棠遠這樣凌厲過,一雙目光像挖人心肺的刀直插過去,方靜的臉色頓時灰了幾分,幸好凌伯笠打了圓場:「老同學,翻什麼臉那,也難怪,方靜不該拿我們棠遠的女朋友取笑,棠遠這個人最愛較真的,你得罪他一次,一輩子都記得,還記得他大學畢業那年,孟嶼暮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他,兩個人廝打起來,天翻地覆的,拉都拉不開,可問問為什麼,他們倆又不說。」

    孟嶼暮笑笑:「那時候小,不懂事,不過是一場玩笑而已。現在我們倆長大了,就知道什麼能玩什麼不能玩了。」

    凌棠遠好像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是低頭對我大聲的說:「那邊有吃的,我們過去?」我知道他在用我當藉口,順他的意思點頭:「好,我也餓了。」

    他的眼睛裡湧起一絲笑意,儘管笑意中參雜了太多的冰冷,只要我裝傻完全可以當作那是他對我的表揚:「走,咱們拿東西。」

    凌棠遠伸出臂彎,我靠上去挽住,把孟嶼暮三個人甩在身後,不管不顧的離去。這種大庭廣眾下不給壽星面子的行為著實有點不禮貌,不用回頭,我也能想到凌棠遠叔叔和孟嶼暮的表情該是怎樣的尷尬,方靜的表情該是怎樣的怨恨。

    食物桌前,我隨著凌棠遠取東西。他用夾子去夾魚子醬,他用勺子去取蛋糕,我知道,魂不守舍的人最不愛聽別人提醒他,所以只能默默的跟隨他的動作,然後不露痕跡的把他弄亂的東西歸於原位。我的動作比不上他的迅速,轉眼間,好好的餐檯上混亂一片,我只能無奈的看著他愁眉緊鎖。

    凌棠遠的表現讓我難受。

    我認識的凌棠遠不是這樣的,他會發脾氣,他會耍性子,他會趾高氣昂,他會目空一切,像他這樣的男人根本不會為女人寢食難安,更不會為女人委曲求全。所以,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我心頭慌的厲害。

    原來,我還是把眼前的一切當了真,還是覺得他能給我還算舉案齊眉的交易婚姻。我敬他,他讓我,我只求個安穩平靜。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的一廂情願,買來的婚姻就是買來的,被打上烙印的感情圍牆上永遠保有那道裂痕生生割著心。

    剎那間,在明亮燈光下,眼前的東西都化作霧蒙蒙的一片,除了凌棠遠的手,我看不見其他。

    「你拿錯東西了。」耳邊突然有人提醒,我茫然的看著盤子裡,生的三文魚片抹了厚厚的芥末,我一貫不吃生魚,更別說芥末,倒是凌棠遠更喜歡些,不好再放回去只能說:「我想吃芥末。」

    他揚眉,沒再說話,端著食物去觀景台看夜景,我猶豫了半天才走進去,不想打擾他的沉思,坐在角落裡默默的吃,一口芥末下去,一股辣氣直衝鼻子眼眶,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凌棠遠見我這樣把視線挪開,「你看見了?」

    「看見了。」雖然嘴裡的辣氣緩了些,但鼻子還有點囔囔的。

    他不耐煩的說:「沒看出來你哪像她。「

    「我比不上她。「我苦澀的笑笑,這是實話,可惜實話總有點傷人。

    凌棠遠見我表情不對,神色有些莫名,沉了聲說:「她當年也跟你一樣。「

    跟我一樣像土包子?

    我不認為他是在誇我,反而有些寬慰人的嫌疑,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端起盤子說:「凌先生還吃點什麼,我去拿。」

    「別以為你有機會和她一樣出人頭地,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不知想到什麼,他冷冷的聲音又在我背後響起,讓人呼吸困難。

    「我知道我是什麼地位,我就是你們凌家買來的工具,人可以爬高,工具只能靠在牆上原地不動。」虛軟的腳幾乎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我只能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些話,狼狽的逃離觀景台。

    我太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不用天天月月年年的耳提面訴,我都知道。

    我是凌棠遠的生育機器,如果生了兒子才可以換回一段可笑的婚姻,生了女兒還要煎熬到債務還清的那天才能離開。我沒資格去干涉凌家內部的事務,更沒資格用凌家當跳板另尋高處。這樣的婚姻是我最好的結果,儘管幼年時對婚姻憧憬並非如此,儘管為金錢放棄讀書心有不甘,都必須認命,我的一生已經被凌棠遠買斷,無權支配,除非他願意放開手,放我離去。

    不要再給我幻想。

    才兩個月,我就因為幻想妄念了最不該妄念的東西,幸好,明白的還不太遲,我還有機會恪守自己的本分。

    恪守自己作為工具和武器的本分。

    先找個僻靜的地方穩定好情緒,默默走到餐檯前把東西拿好,還沒等走過餐檯,孟嶼暮疾步走過來悄聲問:「你還好吧?」

    我下意識的蹭蹭臉,因為芥末辣出的眼淚已經風乾,便笑著回答:「還行。」

    孟嶼暮的眼神里除了擔憂就是擔憂,這讓我有些不解。如果剛剛我的感覺沒錯,他應該也是很愛方靜的,現在巴巴跑過來關切我的安危,舉動著實有點怪異。

    我猶豫:「孟先生你去忙吧,我這邊不用費心了。」

    孟嶼暮走近我,沒說話,只是把什麼東西塞到我的盤子下面,我連忙用手接住,硬硬的,還有一條細長的鏈子。

    我攥緊了,疑惑的看他,他淡淡笑著說:「聽說,你下個星期快過生日了,單獨送你禮物怕棠遠不高興,你收下就好。」

    「今天本來是你的生日,我連禮物都沒準備……」說到這裡,我覺得很愧疚,畢竟被壽星送禮物,代表賓客的失職,可剛說到一半才想起,到凌家兩個月,我兜里從未揣過錢,更別說刻意去給他挑選禮物,即便是挑了,我又拿什麼付帳?

    住在凌家的日子無憂無慮,吃穿不愁,出門有專車接送,回家更是萬物俱全,我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更沒有機會單獨出門,所以不曾理會這些,今天突然想起來才覺得尷尬。

    孟嶼暮似乎理解我的處境:「以後補給我就行了,利息算禮物里。」

    我也笑了,感激他的善解人意,幾次說謝謝,他擺手剛想說些什麼,我的喉嚨里突然泛起酸水,生怕失態,連話都來不及說,趕緊捂住嘴跌撞的朝衛生間奔去,一時間鼻腔中,嘴巴里,牙齒fèng,喉嚨上都是酸水,趴在馬桶邊吐了幾口又覺得胃裡空空的,什麼都吐不出來。

    眼淚鼻涕條件反she般的流下來,我狼狽不堪的擦著,怕反覆只能再停會兒,又蹲了幾分種,感覺反應來了又吐了兩口,還是什麼都沒吐出來,我長出口氣扶著牆走到洗手台旁,身邊是位雍容夫人正在補妝,她見我出來,善意的笑笑:「幾個月了?」

    「什麼幾個月?」我驚奇的看著她,她以為自己失言,隨即解釋:「我看你吐還以為是懷孕了,如果不是,你就是吃了什麼東西不對胃口,以後吃東西要小心阿,大概是腸胃毛病。」

    我茫然的望著她洗完手離開的背影,再移過視線,對著鏡子裡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發呆,手無力的垂在洗手台上,冰冷的觸覺和金屬的撞擊使得我渾身冰冷。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會這麼巧?剛剛一定是芥末吃多了,腸胃不舒服。一邊不停的反覆寬慰自己,一邊努力吸氣,勉強站直身體,:「不可能,怎麼可能呢。我前不久還來的月事……」

    驀然驚覺,這個前不久居然是上上個月的事,這個月,已經過了好久還沒來。

    眼前的一切開始混亂起來,渾身顫抖的我仍咬牙,故作若無其事的走出衛生間,門一開,就發現孟嶼暮站在外面,我想我的臉色一定不好看,因為我看見他抬頭時,他的臉色更陰鬱,「你沒事吧。」

    凌家眾人都不想這個孩子降臨,除了凌棠遠母子。當然也包括孟嶼暮。如果此時我說出心中的恐慌,他不會真心幫我。我告誡自己表情要放鬆,滿不在乎的說:「沒事,剛剛芥末吃多了,胃辣的難受。」

    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我的臉色,試探的問:「我請朋友幫你看看?他是醫生。」

    「不用了,我吃兩塊蛋糕壓壓就好。」我笑著說,隨即把手中的項鍊攤開:「謝謝你的生日禮物,不過光有禮物不行,我還沒吃到生日蛋糕,你這個壽星有點摳門呢。」

    孟嶼暮似乎相信了我,臉上滿是釋然,對我笑著說:「這點一定滿足你。」說罷他帶著我去蛋糕餐檯,路過觀景台時,我不禁回頭看向那裡,第一次,我這麼想見凌棠遠,第一次,覺得如果他能在我身邊一定會給我心安。觀景台上沒人,所以凌棠遠也沒出現。

    蛋糕餐檯上都是精美的小甜點,他對蛋糕師說要生日蛋糕,很快一個只有巴掌大的水果蛋糕送到我的手上,蛋糕上還有一支粉色的小玫瑰蠟燭。剛剛內心的不安都被眼前精美的蛋糕挫敗,不由讚嘆「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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