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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燦略微低著頭。
路燈昏黃的影子投在地上,穿過茂盛的法國梧桐枝葉,在地上織了密密的網……她香檳色的芭蕾鞋在陰影和光線中穿行,像兩隻金色的鯉魚在水中沉沉浮浮。
她的手一甩一甩的,輕輕在身邊晃著,右手裡的小包變得有點濕潤,大概是手心出了汗。
這天氣,到晚間這時候了仍然是熱的。
熱到整個人像是裹了一條密不透氣的旗袍,狹窄逼仄,讓人人手腳都不靈便——不過也許只是心裡不舒服的緣故,怎麼都覺得不得勁兒……她自顧自想著心事,空著的左手被握住了。
她楞了一下。
他的手很涼。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麼熱的時候他的手仍然很涼,於是她有些吃驚地轉臉看著他,遇上他溫和的笑容,不由得脫口問道:“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啊?”
“還生氣嗎?”曾悅希問。
歐陽燦嘟了嘟嘴,沒回答。
樹葉的影子落在她的臉上,凸起的鼻子和嘴巴正好在那片陰影中,讓她顯得越發可愛……曾悅希微笑道:“意思就是還在生氣。這一天都不接我電話、回復我信息。”
“沒空。”歐陽燦說。
手沒抽回來。
曾悅希抬手摸摸她的頭,笑文:“忙著生氣所以沒空麼?”
“你來找我就是看我是不是還在生氣嗎?當然啊!這還用說!”歐陽燦眉頭皺起來。
“我是不想讓你一直氣到明天。”曾悅希說。
“我才不會。睡著了就不氣……明天再說明天的。”歐陽燦轉開臉。
“生著氣睡得著嗎?”
“睡得著。”歐陽燦摸摸鼻子。
“跟你道歉,我是不該那麼講。不過你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司馬給我電話,我沒答應他什麼,也沒有讓你轉告田藻這些話的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這件事可簡單可複雜,完全在當事人一念之間,並不取決於外人。”曾悅希說。
歐陽燦看了他,問:“那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田藻是我的朋友。就算她不是,眼睜睜看了司馬默打人的全過程,我也不能袖手旁觀。”
曾悅希點了點頭,說:“當然理解。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提醒你。”
“那我如果不聽你的,你怎麼辦?”歐陽燦站下,望著曾悅希。
“我尊重你的決定。要是需要我幫忙,我也樂意。我不是要改變你的決定才那麼說的。”曾悅希說。
歐陽燦側了下臉,問:“即便司馬默是你的朋友?”
“我跟你說了我和他不能算是親密的朋友。而且這件事我也覺得是他不對。在是和非的問題上,朋友只是身份,並不是判斷的標準。這話我也跟他講了。”曾悅希說。
歐陽燦緩緩點了點頭,說:“倒是不需要你幫忙的……本來這種情況,你就是夾在中間很難為。你就置身事外好了,我要怎麼著跟你沒關係。”
“沒什麼難為的。我跟司馬默說的也很清楚。希望他不要一錯再錯。我也只能這麼講,畢竟不是當事人。”
“你覺得他聽得進去?”
“很可能聽不進去。”
“這不就結了。要是聽人勸就能收手,要法律和監獄做什麼用?要你和我的工作有什麼用?”
“你這話也有點絕對。你和我的工作無能為力的時候太多。有時候你拿他沒辦法,也只能勸他向善,是不是?”
歐陽燦嘴唇抿了抿,曾悅希看著她。
“我最近都不會聯繫田藻。司馬默找我也沒有用的。別說他了,田藻家裡人我都不想接觸。有這個時間,他們不如都反省一下。發展到這一步,沒有一個人是沒錯的。一個長期家暴的男人,一群很可能就是對家暴裝聾作啞的家人、家暴已經到了明面上還想著自己的利益,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疼田藻。”歐陽燦說。
曾悅希點了點頭,“這我同意。”
“司馬默沒有說他很愛田藻吧?”歐陽燦眉一挑,問。
“這……沒有這麼對我說。”曾悅希臉上忽然有一絲尷尬的表情。
“拜託他千萬別說。沒有這麼個愛法兒的。愛你愛到打死你,誰受得了!這人有病趁早治病,省得害人害己。”歐陽燦說。
曾悅希道:“現在夠他焦頭爛額一陣子的了。”
“好了我們不說這事兒了……你今天沒加班?”歐陽燦問。
“八點才下班。下班就過來了。”曾悅希道。
“餵過貓了?”歐陽燦問。
“現在想起這個問題來未免有點太晚了……”
“那你不早說!”
“哪敢說。你還生氣呢,怎麼敢讓你幫忙餵貓。”曾悅希笑道。
“跟你生氣,又不跟貓生氣。”歐陽燦微笑。
曾悅希看著她,故意做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說:“哎,可算是笑了。”
歐陽燦又板起臉來,可是不一會兒工夫,到底還是笑了。“沒想到會因為這事兒吵架。”
“不算吵架。是你生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