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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南康整理著手套,說:“死者的身份事先已經確認過。大家對死者也都不陌生,到這裡應該就知道了為什麼這次出現場各項工作都要求更嚴格……現在抓緊時間開展工作。目前的天氣狀況不太好,要變天也是眨眼就變,我們儘量在變天之前做完現場勘驗。”
“是!”大家應聲,馬上四散開來,以此處為中心輻射行動。
歐陽燦沒動。她看著陶南康走向死者所在的位置——是的,陶處說得沒錯,大家對死者都不陌生。她甚至可以一眼就認出來以坐姿靠在山石上的死者——丁軼群。他仍然穿著他在公開場合出現時習慣穿著的黑皮鞋、深色西褲、白襯衫以及奶油色夾克。在春秋季節,他就是這樣的一副打扮,多年來幾乎毫無變化,在冬季則是黑色外套,夏季就是淺色短袖襯衫。如此嚴謹規整的穿著讓他顯得樸素又嚴肅,當然也不會犯錯。而此時,他雙眼圓睜,目視前方,頭稍稍靠向右側。他那雙眼中的目光仍然很有力量,可再也不會形成現實的威脅了……他死了,左手握著一把槍。左手食指扣在扳機處,垂於身側。
歐陽燦往前邁了兩步,看到死者奶油色夾克衫上有流下來血跡,死者身體下方的石面上也有滴落的血跡。死者身後的石頭上,頭部靠向的位置則有小片血跡呈噴濺狀。頭部左右各有一個孔洞,左側低、右側高……從死者整齊的衣著、身體的姿勢以及粗略觀察到的跡象來看,這應該是比較典型的自殺。
她的目光在死者周身又走了兩遍,還是維持了自己剛剛形成的第一判斷。
她聽見陶處說:“……子彈從左側太陽穴射入……射出口在右側耳朵後方。彈頭掉在這……在屍體右手邊十公分處……死者衣著整齊,沒有撕扯過的痕跡,現場也很整潔,沒有搏鬥過的跡象。死者身邊沒有其他的物品,也沒發現遺書……死者的鞋子很新啊……”
歐陽燦在陶處身邊蹲下來,看著他手扶住死者的鞋幫。這雙鞋看上去的確嶄新,鞋底的紋路非常清晰,雖然沾了些塵土,可腳後跟處的磨損並不明顯……她靠近一點,說:“可能是當天剛換的鞋吧……看這鞋的狀況,鞋尖和外側鞋幫都有擦痕……這種羊皮鞋子,都很嬌貴,稍稍有點硬物摩擦就會損壞。明知道自己走的是險路的話,不該穿這種並不便利的鞋子。”
“如果事先就知道自己要來這裡,穿這麼雙鞋是彆扭。”
“嗯,咱們一路走進來都挺費勁的。”歐陽燦說。
“夜裡就更費勁。看死亡時間應該在昨晚十點到十二點之間。”陶南康說。
歐陽燦皺著眉,給陶南康遞著證物袋。
“他是一個人進山的吧?”她輕聲問。
“對。據說昨天晚上讓司機開車送他到這裡來的,不過進了山就讓司機先回去了,說自己要走走……這裡有棟別墅是他朋友的。有時候他在這裡見人,也過夜。到今天早上司機過來接他,才知道他根本沒去,這才慌了。一早拉網式的搜索,在這找到的。”陶南康說著伸手一指上面。“開始是從上面發現的,懷疑是墜崖。”
歐陽燦也往上看了看,小聲說:“要是從別墅那邊走過來,是有路上山頂的。救援人員從上面看不清情況,第一時間確實容易懷疑墜崖。”
“你路很熟啊。”陶南康隨口道。“怎麼經常過來爬山嗎?”
歐陽燦過了一會兒才說:“不經常。我就是知道這條路線……也爬過幾次。偶爾在山裡住下,早上過來爬山接泉水。這裡的泉水甜。周末來爬山的人經常都是要打泉水回城裡的。”
“其實你是想說,不管是自殺還是怎麼樣,應該在山那邊比較合理吧?”陶南康看了看她,問。
第二十三章 雲開雨霽 (七)
“嗯。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選這個位置。而且從山間走過來,全是這種大塊的石頭,又是夜裡,太難走了。難道還想在死之前體會一下人間之苦嗎?”歐陽燦輕聲說。
“那也未必不是這個原因。可能他在想什麼問題呢?想清楚了就原路返回。”正在旁邊拍照的趙一偉忽然插話。
“也有可能只是不想讓人太快找到。”陶南康說。
歐陽燦點了點頭,“對,也未必有什麼複雜的原因。他的手槍是哪裡來的?”
她此時的位置正好能看清楚位於死者左側太陽穴處的射入口。按道理講雖然丁軼群是分管政法口的領導,可一般來說是不配槍的,再說他也不是政法幹警出身……這把手槍比較舊的liu四式微型手槍,保養的還不錯。
“他是在半年前申請配槍的。據說本人多次受到過人身威脅,為了安全起見申請的。”陶南康說。
歐陽燦點點頭,不再出聲,仔細將射入口周圍的殘留物提取,裝入證物袋封進箱子裡……不久山間起了風,山間原本就涼,隨著風吹來霧很快把山谷填滿,幾米之外已經看不清人。濃霧形成的水滴直往下落,早先預備下雨支起的帳篷還是移了過來。現場好久都沒有人說一句話,都在抓緊時間把手頭的勘驗工作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