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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默楠唯獨一個女的坐在這裡,看著周遭的男人左擁右抱,當下更不自在了。本來就不喜歡來這樣的地方,現在更是想立刻就走。於是她倒了杯酒,先干為敬後衝著大伙兒道:“各位慢慢玩,我就不奉陪了,有些累了。”
陸觀棠沒有出聲,更沒有看她。
女人妖嬈地依偎在他的懷裡,而他如此恬然,盡顯風流本色。
負責人道:“顧秘書,我讓人送你過去吧?”
顧默楠微笑道,“不用麻煩了,這裡離酒店也不遠,我一個人走回去就行。”
“那行。”
顧默楠提起挎包出了包間。
門關上的一剎那,她聽見裡邊傳出女人嬌柔的聲音:“棠總,喝一杯嘛。”
離得是不遠,出了夜總會,這條路一直往前走到底就是酒店。一路燈火通明,即便孤身一人也不會感到害怕。顧默楠漫步走著,腦海里卻還被方才那一幕占據著。果真是不一樣了,以前他可是生人勿近的,現在都可以來者不拒了。
時間尚早,才不過是八點,顧默楠無聊地在街上閒逛。
這兒日夜溫差很大,入了夜就會冷,寒風迎面,她攏了攏衣服禦寒。這麼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中來到老城區。再定睛一看,竟然走到了青柳河岸。每兩盞路燈間隔了幾米遠,灰濛濛的,燈光下的人影成雙入對。
再往前去就是酒吧街了,顧默楠定住步伐,往岸邊一坐。
眼前是波光粼粼,抬頭是明月當空,也算得上是浪漫的景致。
今夜的月亮,像極了當年。
只是一彎新月,尖尖的露出兩個角,仿佛能勾出內心深處最不想記起的回憶。
那一年顧默楠十八歲,高中畢業順利考上洛城大學,瞞著父母偷偷和幾個關係好的同學來旅行。在家她是乖乖女,在校她是三好學生,凡事都不會讓人操心,總之顧默楠就是聽話。
所以任誰也沒有想到,顧默楠竟然做出了這麼瘋狂的舉動。
借著酒精的威力,一股勁兒沖向迎面走來的兩個男人,她看不清兩人長什麼樣子,隱約能分辨出一個戴了眼鏡,一個沒有戴。身體瞬間本能地做了選擇,她奔到兩人面前,踩了急剎車定住。
手捧兩朵紅花畢恭畢敬地獻給那個沒戴眼鏡的男人,她低著頭道:“送給你!”
顧默楠不知道這人是什麼反應,對方愣是沒出聲。
終於,兩朵花被接受了,從她的手裡到了那人的手裡。
一旁的眼鏡帥哥饒有興致地問她是不是一個人,要不要和他們一起去玩。顧默楠忙說不了,心愿既然達成,她退後一步就要溜。可是有人抓住她的手腕,她詫異地抬頭,只覺得漫天閃爍的星辰都退去了光芒,唯有一絲輝煌落定,一雙眼睛被徹底照亮,隨後四面八方的熱氣讓她臊得臉紅心跳。
起初沒有反應過來,等她將近在咫尺的男人瞧個仔細後,就覺得腦子缺氧呼吸困難。
世界上哪有那麼湊巧的事情?
那是她第一次向父母說謊,也是她第一次去酒吧,更是她第一次喝酒。
沒想到被人抓個正著。
男人淡漠地開口,奇蹟般精準地叫出她的名字——
“顧默楠!”
身邊忽然有人坐下,顧默楠恍惚中扭頭,筆挺的西服里的白色襯衣泛著銀光顯得無比刺目,渾身透著一股英氣,深褐色的頭髮,前額幾縷髮絲落下,掩映著一張眉眼俊朗的臉龐。他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似是趕過來的,而這個人卻是沈逸。
“怎麼是你?”顧默楠開口問道,莫名有些失落。
這些日子裡沈逸和她保持著聯絡,顧默楠雖然不熱切,但是總也不好太拒人於千里之外。前幾天沈逸又打來電話,顧默楠就說她在出差,手機長途漫遊不方便聯繫。算不上藉口,本來就是事實。之後果真清淨了,他沒有再找過她。
現下瞧見他,顧默楠也是狐疑不已。
只有一個可能——估計是唐蓉。
“我來看你,不過你的手機打不通,聯繫不到。”沈逸溫煦地說道。
顧默楠下意識去掏手機:“沒電了。”
“我想也是。”沈逸又問道,“你坐在這裡發什麼愣?”
“我在欣賞風景。”
“在這裡?”
“不可以嗎?”
沈逸的目光陡然熾熱幾分,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你也沒有忘記我。”
“沈逸……”顧默楠有些慌,想將手抽出來,但是反兒被握緊。
“默楠,”沈逸難掩欣喜地低訴道,“我在英國的時候也一直想著你,想著我們在一起的時光。你和那個醫學院的男生,其實只是騙我的,好讓我出國。聽說後來你還談了好幾個,可是都很快分了手。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其實你只喜歡我,是不是?”
“不是這樣的……”
“如果不喜歡我,為什麼要來這裡?這是我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沈逸執著的質問讓顧默楠陷入迷霧中,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個夏天。
為什麼要和唐蓉又來到這裡,為什麼還是在這個河岸,為什麼會撞了邪去送花?明明他已經走了半年之久,不會再回來了。其實是,那份期待還沒有落空,想著在這裡,在這個河岸,如果她再發一次瘋,那麼收到花的那個人會不會還是他。
收到花的卻是面前這個人,顧默楠回望向沈逸:“以後再也不來了。”
喜色從面頰悄然退去,沈逸凝眸以對。
“再也不了。”過了好久,顧默楠又淡淡地開口,仿佛是在對自己說。
聽到意味難辨的嘆息,沈逸鬆開了手。顧默楠起身往前走,沈逸就走在她後邊一些。兩人一路無言,慢慢走回到酒店。顧默楠步入電梯,沈逸依舊跟進,在她按下的數字上方也按了一下,微笑著說道:“我也住在這裡。”
等到了她那一層,沈逸向她道了聲晚安。
過道里很安靜,用房卡開門,看見的是黑透了的房間。
可是有煙味充斥著。
顧默楠急忙按下壁燈開關查看情況,一團昏黃的光暈亮起,她一回頭就嚇了一跳。沙發椅里竟然坐了一個人,陸觀棠點漆般的雙目炯亮深邃,正緊盯著她,那眼神銳利得瘮人。他掐滅了菸頭,用極陰冷的口吻幽幽地道:“回來了。”
“你難道不知道,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剛才去哪兒了?”他卻沉聲反問。
“隨便走走。”顧默楠隨口應道,終於緩過氣來。
“一個人?”
對上他凝重的眸光,顧默楠揚起頭微笑:“棠總,要不要交份報告?”
“今天是周末,現在是下班時間。”他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然後呢?”
“你和他在交往?”他問得太過直接,還有種理直氣壯的感覺。
顧默楠怔住了:“誰?”
難道他指的是沈逸?可是為什麼他會知道沈逸來了?
“我看見你們了。”他的神情又陰鬱了幾分,“在河岸邊。”
“我和誰交往,這是個人意願。”顧默楠說著將門敞開,“如果你是要敘舊,那麼改天,我要休息了。”
陸觀棠沉默了一瞬才起身,他走向她,並沒有出去,反手將門甩上,而後將她順勢壓向牆壁。顧默楠被堵在中間動彈不得,下巴也被他捏住抬起,不由分說,他的吻就劈天蓋地落了下來,她掙扎反抗,他卻越吻越激烈,她發了狠咬上他的唇,他吃痛仍是不放開她,雙臂霸道地纏著她,舌頭更是一個勁兒往最深處鑽,吻得她快要窒息。
顧默楠頓時覺得缺氧,四肢軟綿綿的,許是唇齒間沾染了他的血腥味,她漸漸開始眩暈。
最後兩人都是氣喘吁吁,他才停下,她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思緒雜亂。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唇,拇指輕輕拭過,又要低下頭來。
顧默楠沒有再讓他得逞,揮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
“陸觀棠!你把我當什麼?你想親就親,親完了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一聲不響一走了之嗎?”顧默楠一抹嘴,咬牙就把話給說了出來。可是她立刻就後悔了——不是早就釋然了嗎,為什麼要舊事重提,仿佛她在耿耿於懷似的!
陸觀棠一動不動,半晌才道:“我對你說過的。”
“說了句‘我走了’,這也算說了嗎?”顧默楠的手一陣麻麻的,手指一動,刺痛感直達心臟。
陸觀棠笑了,那笑讓她覺得很虛無。“是你自己不記得。”
這次不等她回神,他已經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