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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聊到假期的安排,陸展白就問陸觀棠是不是要回英國,陸觀棠沉默頷首。而後唐蓉在身邊忽然輕聲說道:“都快去世一年了。”
顧默楠有些聽不懂了:“什麼一年?”
“你不知道?”唐蓉的詫異不亞於她。
顧默楠搖頭——這是什麼反應?好像她應該知道一樣!
唐蓉的聲音更輕了:“陸觀棠的母親,去世快一年了。”
顧默楠頓時一驚,她從不知道這件事,陸阿姨已經去世了?她甚至還以為,阿姨還健在!
“什麼時候的事?”顧不上該不該,她脫口問道。
然而唐蓉的回答,讓她更加震驚:“你還記得嗎,去年三月份的時候,有幾天他突然出國了,那幾天洛城還下了雪。”
顧默楠當然記起來了,她不僅記得,而且還印象深刻。因為就是那一天,他約她去時鐘廣場見面,卻又放她鴿子。也就是那一天,害她等了好幾個小時,感冒發燒。原來,他那次失約,是因為陸阿姨去世了。
可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告訴她?
難道是因為,她對他而言,根本就不重要,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知道?
滿目都是煙火的璀璨,顧默楠急急找到他的身影。他立在不遠處,天太黑了,看不見他的臉,只知道他一個人抽著煙。一陣冷風吹來,她覺得有點冷,發自內心地。
眼看著地球公轉了一周,仿佛回到那個原點,她又是他的誰?
這一年的除夕,一行人就在河岸邊迎來了新年。一時間,煙火璀璨盛開,映亮了幽綠的水面。陸展白要和女友繼續去徹夜狂歡,就問他們去不去。唐蓉擺擺手,意思就是不去。她不去,陸世錦自然也不去。陸觀棠是不用提了,向來對這種玩樂不感興趣。陸展白望向了顧默楠,笑著問道:“那你去不去?”
“不去了,我一個人,不高興去。”已過了凌晨,瞧著也挺晚了,顧默楠微笑著回道。
陸展白卻試圖說服她:“你是怕一個人寂寞啊?那有什麼!還有好多人呢!”
他身旁摟著的女友咯咯笑著:“要不就一起去吧?給你介紹個伴兒!”
顧默楠這下是尷尬了,卻聽見一道冷冷的男聲插了進來:“她說了不去。”
眾人聞聲瞧去,說話的是陸觀棠。
空氣里好似有一絲不同尋常的曖昧氣息在涌動,幾雙眼睛在顧默楠和陸觀棠之間瞟來瞟去,瞟得她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陸觀棠又是開口道:“你坐我的車。”
這個“你”是指顧默楠,她就有些慌,可也不知道說什麼,想開口拒絕,但是一對上他的眼睛,那麼深邃的目光,她就沒了聲。直到坐上陸觀棠的車,她都覺得有些彆扭——已經分手了不是嗎?
“你去哪裡?”他低聲問。
顧默楠報了個地方,是母親那邊。
然後,就再也沒有交談了。
等將她送到,仍舊是沒有再開過口。只是這一路上,顧默楠很凌亂,太多的話想要說,卻又無從說起。不料這麼思來想去,車子就停了下來。如果說這裡是一個站點,那麼到了站,她就應該下車。可是,為什麼還不肯離開?還想要抓住些什麼,不應該只是這樣而已!
“到了。”他淡淡地說。
好似在提醒她他們已經兩清的事實!
顧默楠一把抓過包,道了聲謝就跨了出去。她轉過身來,只見他坐在車裡,瞧不見他的臉,貼了車膜的窗戶里,唯有他隱約的輪廓。她終於鬆開手,往對面的小區走去。她走得很慢,連自己都覺察出是故意的,好像是在等待,等著他開口。然而她已走到大樓前,身後都沒有呼喊。
其實過年沒有什麼好的,睡覺也不得太平,窗外全是鞭炮禮花的隆隆聲,一夜都是翻來覆去。凌晨收到許多群發簡訊,一條一條看過,沒有一條是他發來,顧默楠想他們是真的完了。
在母親那裡小住了幾天,顧默楠才回去遠郊的老屋。臨走時母親非要送她去車站,自然又是叮嚀了許多,最關心的是她的婚姻問題,告訴她別太挑剔,老實可靠的就行。顧默楠敷衍著點頭,一個揮手就上了巴士。車子朝前駛去,母親揮手的身影也掠了過去,她只覺得眼睛有些乾澀。
那是一幢很有年歲的老房子,三層高的,新年裡看來是重新粉飾過了,所以對著那煥然一新的小別墅,顧默楠差點沒認出來。視線再掠過去,隔壁的房子早就拆了圍牆,擴建了新的住宅區。而那裡曾經是陸觀棠住過的,只隔著一道籬笆欄,一推開窗就可以看見他的屋子,一起上過學,偷看過女生寫給他的情書,度過了數個春夏。
只是那個曾經里,這個家可還沒散。
父親正在院子裡和鄰居伯伯聊天,抬頭瞧見她,高興地站起身來。
“這不是默楠嗎?都長這麼大了!漂亮了!又有出息!你爸該寬心了……”長輩一個勁兒地誇獎,顧默楠微笑地應著,等一扭頭,只見父親兩鬢的頭髮比去年又白了不少。父親伸手就要拿過她的行李搬進屋,她動了動唇,卻是輕聲說:“爸,我自己來。”
父親再娶後,又生了個弟弟。弟弟年幼,性子很頑皮,一年不見,卻沒有認生,愛黏著她要她陪他一起玩。正好無所事事,就答應了他。這麼一陪,就陪了多日。若不是父親說起,她還不會發現,年假就這麼過去了——“阿楠,幾號上班啊?”
顧默楠隨口回了句“就這兩天”,想著再這麼住下去也不行,當天就收拾了東西要走。
父親卻誤以為是自己的話惹了她不高興,又是拉著她,非讓她明天再走。顧默楠就說這東西都收拾好了,今天走也是一樣。隨後阿姨又是苦口婆心地勸,顧默楠最厭煩這樣的戲碼,不知不覺中語氣一重就演變為爭吵。好好地回家過個年,誰知道卻是不歡而散,看來她還是少回來為好。
回了市區,顧默楠也沒有找唐蓉,她已有了家庭孩子,不比自己單身那麼瀟灑。公寓裡一段日子沒住人,花了兩天清掃。
又過了幾日,顧默楠在家宅了幾天想出門散散步。
其實是沒有方向的,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街上人並不多,有些冷清。剛剛放完年假,人們都忙著上班了。在外邊晃了一圈,買了杯飲料坐在室內步行街裡邊休息。就這麼坐著,眼尖地看見一人從書店裡走了出來。
她認了清楚,沖那人喊道:“李書白!”
李書白循著呼喊聲回頭,清秀的臉上染上笑意。
顧默楠朝他招了招手,李書白就走向了她。瞧著那一摞書籍,她蹙眉問道:“心理學?你還看這種書?”
李書白笑道:“閒來沒事就看看。”
“你還是老樣子。”顧默楠表示無奈。
李書白問道:“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
“逛街咯。”
“不上班?”
“辭職了。”
李書白忽然道:“之前你借我的那本書,我還放在學校。今天你空著,那正好隨我跑一趟。”
他說著就抱起書籍起身,顧默楠仰頭看向他:“還要我親自去取?”
“請你吃飯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那還是幾年前借的書了,卻不料被保存得很好,細心地用書皮包了起來,打開一瞧,除了紙張有些微微泛黃外,卻是完整無缺。顧默楠從李書白手裡接過書,不由得詫異嚷道:“李書白,你是圖書館嗎?保護得這麼好!還附帶包裝?包裝費我不給的哦!”
李書白笑了,也在長椅上坐了下來:“那我真是虧了。”
“這本書借給你這麼久,都沒管你收費,這是多大的恩惠啊。”
“確實是很大的恩惠。”
“所以今天吃飯的地方任我挑任我選。”
“要不要再叫上你的那位?”
“哪位?”
顧默楠這麼一問,李書白側目瞥向她:“聖誕節那晚的那位,難不成你還有好多位?”
“李書白,你什麼時候口才這麼好了?”顧默楠意識到自己是被他調侃了。
李書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帶著幾分世故道:“人總是會變的。”
不知怎的,顧默楠一聽這話,莫名就有些傷感。人總是會變的,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可是你沒變。”他沉聲說。
“那是你沒瞧見……”
李書白又是忽然道:“默楠,是他吧?”
顧默楠垂眸望著腳下那片被陽光曬得白花花的水泥地,忍不住腳尖踢著地面沉默了。
李書白瞧見她這個樣子,心裡邊還殘留的那點狐疑,全都煙消雲散了:“好不容易找著了,就要抓牢,省得又飛走了。下次要是再弄丟,就算是你趴在地上,也沒人扶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