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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找了唐蓉,唐蓉告訴他,顧默楠說去倫敦找他了,還寄了明信片回來,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見到人。唐蓉也急了,開始尋找顧默楠的下落。這才發現她將老屋賣了,先前有開發商看中這一片地,可是顧父壓著堅決不肯。過年的時候,聯繫協商果斷賣出。從中又得知,顧父去了,經手賣房的是他的女兒。慌忙找到了顧父的家人,阿姨瞧見他也沒給他好臉色看,只說是他父親氣死了顧父。又問起顧默楠的下落,阿姨就說她走了。

    弟弟抱著變形金剛,朝著陸觀棠獻寶:“哥哥你看,這是姐姐給我買的。”

    陸觀棠只是怔怔地瞧著他,弟弟又問:“哥哥,姐姐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她說下次來看我,會和你一起來。”

    陸觀棠握著他的手猛地一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回到公寓,屋裡還是那樣凌亂,地上的瓷器碎片,是她買的田園風茶杯,那曾是她的最愛。環顧四周,卻全是她的影子:她愛抱著靠枕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她的身影依稀透過廚房的玻璃若隱若現。好像她會突然衝過來,就來鬧他惹他,可他睜開眼,只發現空無一人,那種空虛感無法形容。他茫然地來到臥室,柜子打開著,她收拾得很乾淨,比往常每一次都要乾淨。

    只留下了一條圍巾,一條紅黑相間的圍巾。

    陸觀棠想起那年他們在北城,她就曾提起過,想給他織條圍巾,還問他喜歡什麼顏色。他當時不在意,想著她怎麼會那種複雜的玩意兒,湊巧在看體育雜誌,就說了紅色和黑色。

    陸觀棠抓著這條圍巾,突然又奔了出去。

    眾人再見到陸觀棠,是在三個月以後。他在倫敦找了整整三個月,用盡了一切辦法,可依舊一無所獲。

    陸觀棠倒在凌亂的公寓裡,整個人邋遢得不行,哪裡還是那個曾經的天之驕子。眾人瞧見他這個樣子,縱然之前,對他有所怨言,卻也不願再數落他了。大伙兒想著他不吃不喝不行就輪番勸說,他卻理也不理。最後就連陸父也被驚動,前來看他。陸父見他如此,又是氣又是心疼,卻也知曉了顧家的事情,更是自責,他沉聲說:“你要怨,就怨我吧!”

    其實陸父早就和陸觀棠達成了協議,只要陸觀棠不自立門戶,那自己就不干涉他的婚事,也不找顧默楠的麻煩。他之前去,也不過是去看一看了解情況,只是他心高氣傲,孰料就不歡而散。

    陸觀棠很久不曾開口了,對著一屋子人,聲音哽咽,失魂落魄道:“怨我自己。”

    無論眾人如何勸說都不管事,最後卻是一封信起了關鍵作用。

    這封信是顧默楠寄給小維的。

    過年時放假,員工都沒有上班,所以門衛就暫時代收。後來就給忘了,等年後作了整理,才又發現壓了一封信。

    小維接到信,就趕緊找到了陸觀棠。

    陸觀棠匆匆接過,的確是她親手寫的,那字跡他認得。信裡邊詳細地告訴小維,當他的秘書要注意些什麼,比如他只喝清咖,絕不放糖,就連咖啡豆的幾個牌子,也逐一寫得清楚。一整封信,洋洋灑灑寫滿一張紙,全是他的日常習慣,等看到最後一行,眼眶也紅了。

    ——他工作起來就沒記性,要提醒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在之後的很多個日子裡,陸觀棠都在尋找中度過。他並沒有自立門戶,只是作為分公司搬離了中正總部。新公司取的名字叫藍天,主要負責集團地產行業的建設投資。他將小維帶去了新公司,讓她擔任自己的秘書。儘管拿的是正職的工資,職稱卻依舊是代理秘書。

    小維知道,棠總是在盼著一個人。

    可是這個人,已不知去向。

    隨後陸觀棠又找了所有可能會和她有聯繫的人,包括沈逸,甚至包括李書白。

    沈逸聽說後,只說自己不知道。

    陸觀棠低聲道:“如果有她的下落,希望你能告訴我。”

    沈逸沒有應聲便送了客,他靜靜沉思,而後悠然一笑,那笑里有些得意有些嫉妒又有些釋然。

    她的絕情,從來都不是給他的。

    連同她的深情一併給了別人。

    李書白已經轉去別的城市,見到陸觀棠來尋他,自然是分外吃驚。陸觀棠請他喝酒——之前就曾許諾過,卻一直未曾兌現。而後在酒桌上才問及顧默楠,李書白倒沒有那麼吃驚了。

    李書白道:“你知不知道,當年你一走了之,她有多傷心?”

    李書白送給陸觀棠兩個字——報應!

    陸觀棠既不生氣,也不惱怒,只是默默地喝酒。

    喝完了酒,陸觀棠也不讓李書白送,只說自己走回酒店就行。李書白見酒店離得不遠,也就沒有執著,臨走前不忍地寬慰道:“她總是會回來的,畢竟這裡有她的家!”

    陸觀棠點了點頭,目送李書白回去。

    很多事情,他並沒有告訴李書白,比如她這次走的有多決絕,比如那個家也早就沒了。

    也有很多事情,他並沒有告訴顧默楠。

    比如離開的那一年冬天,他曾經回國過。他去找過她,卻看見她和沈逸牽著手走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很快樂也很甜蜜。他沒有上前,就轉身走了。

    比如他從孟然口中得知,她去醫學院找過他,而他以為她會主動聯繫自己,卻不料音信全無。

    比如那一條信息,當年她發給他的信息,約他在時鐘廣場見面,在北城時她曾問他有沒有收到,他騙她說沒有。

    比如皮夾里的照片,是那年在雪地里用她的手機拍的,後來偷偷傳給了自己一份,至今仍然留著未曾刪除。

    車來車往的大路上,陸觀棠一個人慢慢走著。多年後的今日,她不在他的身邊,走得無影無蹤,回憶如風無孔不入,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

    她那樣愛記恨的人,如果他不赴約,她就一定不會忘記。

    總該有一個人記得他,特別是她。

    可她怎麼能走,怎麼能離開?

    陸觀棠走著走著,影影綽綽中仿佛看見那個年幼的女孩兒走向自己。

    她說:“棠棠,我們回家吧。”

    突然又記起她曾經問過他一個問題,可是當時他沒有回答。

    “棠棠,如果可以許願,你最想要什麼?”

    眼前終於朦朧一片,各種色彩暈染在一起,陸觀棠定住步伐,什麼東西從眼睛裡落了出來,悄然無聲。

    你。

    想要你。

    可是你在哪裡?

    這年的藍天建築,投資的第一期項目,是國內第一座摩天輪大廈。建設時間為兩年,兩年後就會看見壯觀的建築。記者採訪問及總經理陸觀棠為什麼會建摩天輪時,他給予的不是官方回答,而是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答案。

    他說:“我希望她看見後,就會原諒我。”

    媒體一時紛紛報導,關於這個“她”,有了諸多言論。

    這年的盛夏,藍天建築投資的第二期項目,是古城的渡假村工程。

    早年就已經商談過,所以這次本來不用再親自前往。不過,陸觀棠還是去了,他是一個人去的。

    天氣炎熱,入夜了才稍稍涼慡些。古城的夜晚是燈紅酒綠的,他走在酒吧街的路上,長長的河岸,筆直朝前。他的腳步卻放慢了,不再像當年那樣急促。只是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一個突然衝出來獻花的女孩子。

    如果再撞見她,他一定牢牢抓住她的手,再也不讓她走了。

    陸觀棠在古城逗留了兩天,第三天就要趕回去。他走在街上,許多遊客也在行走,放眼望去,人海茫茫。以前走路的時候,他總不會看人,只會自顧自地走,現在卻不會放過任何一張面孔,只怕會錯過。突然,櫥窗的玻璃倒映出一道與她神似的身影,他急急轉過身去,卻什麼也沒有。繼續撥開人群,追著跑到街的盡頭,依舊什麼也沒有。

    隨後朝著機場的方向,他往左走去。

    隔了一個轉彎,巷子裡有一家客棧。

    客棧的掌柜是個穿著波西米亞長裙的女孩子,她是洛城人。來這兒之前,她在英國旅行,之後輾轉到了這裡就住了好久,再之後就成了客棧的掌柜。她的皮膚很白淨,大眼睛很黑,脖子裡繫著紅繩,紅繩的尾端墜著一枚桃核。一看就不是精品,雕工很拙劣。客棧老闆是個當地的婆婆,曾經問過她是不是意中人送的。她告訴婆婆,是她的鄰居送給她的。

    此刻她正拿著筆在寫些什麼,信紙是她最愛的天空藍。

    她想了很久也寫了很久。

    婆婆湊過去看了一眼,她已老眼昏花,所以看不清了,卻瞧見只有一行字。

    “出門往右,就有郵局,回來時記得買幾碗紅豆冰來吃。”

    她將信紙小心翼翼地塞進信封里,而後打了把傘出門。過了轉角,再往右去。手中拿著一封信,停在郵筒前,卻遲遲沒有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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