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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默楠一邊寫,一邊抗議:“難道就沒有相交的情況?”
他道出一串學術概念:“歐式幾何里,沒有交點;非歐幾何里,有交點,叫無窮遠點。”
“什麼叫無窮遠點?”她問。
他說:“平行線是唯一伴隨著對方,一直走到永遠的直線。而在一個未知的遠方,平行線也會有唯一的交點。”
或許在某個特殊的時候,平行線也是會有交點的。可顧默楠知道那絕對是偶然,就算相交了,也很快又會錯開,朝向不同的方向。所以她開始告誡自己,不應該再去想他。要回到沒有他的日子,就當他還在大洋彼岸的英國,一個人繼續平靜生活。
唐蓉發來的信息,顧默楠是在次日早上看見的。
——默楠,我走了,你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
顧默楠去了唐蓉的公寓找她,確信她是真的走了。起先還以為只是開個玩笑,畢竟還有太多的羈絆牽繫,不可能就這樣走掉,但是沒想到這個玩笑居然成了真。她也有聯繫陸世錦,誰知他關機了。
等了幾日都沒有等到唐蓉再聯繫她,卻等到了一條爆炸性新聞。
“中正的總經理陸世錦和別的女人跑了,公司現在面臨大危機!”
顧默楠在幾天前就猜到這個可能,卻不料成了真。
有關中正的新聞,幾乎占據了所有報紙的頭版頭條,“中正總經理陸世錦攜地下情人遠走高飛”、“原定未婚妻許千金被拋棄”、“許大亨為愛女與中正反目催討注資”,雜七雜八的標題映入眼底,瞧得人心慌意亂。
不是每次傳言都是空穴來風,顧默楠相信確有此事。
面臨突如其來的風波,一時間人心惶惶。
卻沒有想到,緊接著找上她的竟然會是那位太上皇!
男人一身正裝,敲開顧默楠的門道:“顧小姐,董事長要見你。”
近郊的漁村,數個池塘點綴其間,遠處的那一個,池畔坐了幾道人影。其中一人年齡最長,兩鬢染白,穿了休閒服,依舊威嚴不凡,握著魚竿垂釣,正是陸鎮豐。顧默楠走向他,輕聲開口喊了一聲:“董事長。”
陸鎮豐將魚竿遞給旁人,又接過拐杖拄著起身徐徐說道:“顧小姐,你也是聰明人,我不想和你拐彎抹角。唐蓉這個女人,慫恿世錦離開。現在鬧得滿城風雨不可收拾,這全是她惹出來的禍。你要是知道她的下落,就坦白說出來吧。”
“很抱歉,董事長,我真的不知道。”顧默楠輕聲道。
再三詢問無果,陸鎮豐見她神色鎮靜,倒也有幾分賞識,沉著臉道:“既然顧小姐一時不想說,那我只好請你回去慢慢考慮!來人!”
顧默楠一驚,陸鎮豐卻已喊了手下來堵她。儘量保持著冷靜,腦海里卻滿是那些被綁架劫持的戲碼,一時百感交集,也亂了章法。
就在這緊要關頭,那頭有兩人自小徑走來。
走在前方的男人同樣是休閒裝扮,黑白相間的POLO運動衫,藏藍色及膝短褲,頭上還戴了淺灰色的棒球帽。墨黑的劉海垂落在前額,他的眼睛即使距離很遠,看上去也很深邃明亮,讓人一旦瞧見,就不願移開視線。前一秒還慌亂不已的顧默楠,在剎那間就恢復了平靜,宛若遇到了救星。
後邊的下屬提著釣魚工具箱,陸觀棠朝他們走了過來。
陸鎮豐瞧見他,眉宇一皺:“你怎麼來了?”
“聽阿姨說你來釣魚。”陸觀棠望著他簡短地應道,又是望向被人包圍的顧默楠,沖她喚道,“阿楠,過來。”
顧默楠立刻乖巧地從包圍的人中間跑向他身邊。
陸鎮豐眉頭皺得更緊,他只知道這個顧默楠先前是陸世錦的助理,後來成了他的秘書,但是現在聽見陸觀棠這麼一喊,只覺得這兩人很親密。而他顯然不樂意多問,厲聲喝道:“她和姓唐的女人是好朋友,一定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可是她在隱瞞!只要她說出來,我就放她走!”
顧默楠反駁道:“我已經說了我不知道。”
陸鎮豐怒目瞪著她,陸觀棠淡淡開口:“她說的是真的。”
“你怎麼知道!”
“她沒有說謊。”陸觀棠語氣平平地下了定論,讓顧默楠心裡一緊。
“就算她沒有說謊也不能放!”陸鎮豐固執己見,陸觀棠卻只是將顧默楠拉到自己身後,隨後沉默地與他對視。半晌,兩人都不曾說話,最後陸鎮豐怒問道,“找不回他們,這個後果誰來擔!”
“我!”陸觀棠回得斬釘截鐵。
“這話可是你說的!”陸鎮豐緊繃著臉,見他毫不猶豫,憋著氣喚了人匆匆離開。
瞧著他們遠去,顧默楠才鬆了口氣,她剛要開口道謝,他卻說:“嚇到你了。”
顧默楠搖頭:“沒有,我知道董事長不會傷害我。”
腦海中浮現方才她驚懼的模樣,陸觀棠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沒有就好。”
他的動作很輕很溫柔,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動物,顧默楠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說謊?”
“我隨便說的,別當真。”陸觀棠不假思索道。
顧默楠不禁愕然:有沒有搞錯?雙頰氣鼓鼓的,她咬牙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說!”
“看來你還挺贊成他們私奔。”陸觀棠好整以暇道。
“他們是真心相愛的,為什麼不能在一起!難道選擇一個人,光看對方的家世身份就夠了嗎?唐蓉有哪裡不好?漂亮,聰明,優秀,能幹,配陸世錦綽綽有餘了!反倒是陸世錦,沒了太子爺這個光環後,才是一無是處!還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普通人的生活,估計他連公交車都沒有坐過吧!”顧默楠完全是站在唐蓉這邊的。
“既然陸世錦這麼糟糕,那你還贊成他和唐蓉私奔?”
“我是看他對唐蓉還算不錯,也是真的愛她,不然我哪裡肯。”她撇嘴道。
陸觀棠的雙眼驀地幽暗下來:“就算現在愛,誰能保證以後不變心。”
顧默楠也是一愣,想到自己的父母,她也以為他們是那樣相愛,以為他們會牽手到白頭,可是眨眼間就各奔東西,所以就算很相愛也不一定會走到最後。她握了下拳,義憤填膺道:“陸世錦要是變了心,唐蓉絕對能找到更好的!她又不靠他養,怕什麼?再說了,誰管以後呢,眼前的問題都還沒解決!”
“你想他們在一起?”
“嗯。”她認真地點頭。
陸觀棠默然,而後緩緩展露一抹笑,以極低的聲音說:“那就成全他們吧。”
顧默楠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他卻背過身去往椅子裡愜意地一坐,對著湖開了魚竿:“要不要一起釣魚?”
顧默楠起先站著不動,而後忍不住走到他身邊挨著坐下了:“我們比賽,看誰釣得多!”
他連正眼都沒有看她,冷笑了一聲。
綠色湖水泛著波光,湖岸邊兩人提著兩支魚竿,那些煩惱都拋諸腦後,下午的光景悠閒度過。
比賽釣魚的結果可想而知,顧默楠慘敗而歸。她連一條都沒有釣到,他卻釣了好幾條。而後他們在漁村吃了飯,回去時陸觀棠將剩下的幾條魚都送給了她。顧默楠沒有捨得吃,只將它們養在水桶里。可是沒有想到,第二天早上醒來,那幾尾鯉魚全都斷了氣。
她怎麼那麼笨?沒有氧氣,當然會死。
顧默楠蹲在水桶前,忽然很難過。
當她還在為鯉魚的死難過時,又爆出了重磅消息。
許大亨親自出面召開了新聞發布會,正式表明立場,言語間的意思已和中正鬧翻,並且追討注資。
眾人皆是譁然,不由得感嘆又是一場豪門恩怨。
顧默楠聽著發布會裡由許大亨親口報出來的巨額數字,瞬間眩暈起來。即使中正匯集所有的流動資金,也不可能籌出這麼大一筆錢!
現在陸世錦不知去向,那麼中正誰來接手?
顧默楠心裡一沉:除了陸觀棠還能有誰?
心中突然生出些罪惡感,如果不是她提議私奔,也許唐蓉和陸世錦就不會一走了之。可是這也不能怪她,她哪裡又會知道他們真的會這麼做。但她雖然算不上同謀者,也難逃干係。思來想去,只剩下一個想法,就是想見他。
這些年來,顧默楠上班沒有早退過。而這次她提早向經理打了招呼,提前走了。
顧默楠沒有給他電話,只怕他在忙,會打擾到他。她也沒有進去大廳,這裡實在是太熟,一旦進去保准被人認出,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乾脆就站在了大廈外邊靜靜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