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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說的很生疏,語氣卻很親昵,齊磊知道他在和自己鬧脾氣,反正方雲旗就是這麼個經常鬧脾氣的人,齊磊已經習慣了,還偏偏吃他這一套。
「行吧,我離你遠點兒。」齊磊這麼說著,反而一手攔著他的肩膀,一手拿了他手裡的紙筆,硬拉著他站起來,「走,出去遛彎,買點東西吃。」
方雲旗又看了看自己的紙,齊磊在心裡苦笑了一下,他不該在方雲旗面前撒謊,這相當於騙孩子,孩子最好騙也最不好騙。
「回來再弄,好吧。」齊磊說:「真的不急這一晚上。」
兩個人去夜市逛了逛,齊磊有點恍惚,他好多年沒逛這種又熱鬧又亂的夜市了,還是讀本科的時候,偶爾會去夜市買一大堆水果拎回去,大家一起分著吃,美其名曰「定期補充維生素」……
方雲旗因為最近不用上班,隨便穿了一身短袖短褲,和一雙三葉草的貝殼鞋,像個還沒畢業的大學生。齊磊則衣冠楚楚,像是隨時要變出一杯香檳端著喝,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方雲旗小聲說:「你就不能換身衣服再來嗎?」
齊磊說:「對不起,我給你丟臉了。」
方雲旗沒理他,買了半個西瓜拎著,問齊磊要吃什麼,齊磊說:「我想吃智利車厘子。」
「買不起。」方雲旗嘟囔,「不買了,回去啃西瓜吧,你們有錢人偶爾也得和我們勞動人民共疾苦。」
齊磊被他逗笑了,「那就回家吧,我看這西瓜也挺甜的。」
第8章
回去吃了西瓜,齊磊拿走了那幾張A4紙,「我先拿回去看,你早點兒休息。」
方雲旗看他,「你還回去啊?」
「我昨天沒換衣服,公司的人都問我去哪兒過夜了。」
「啊?」方雲旗有點兒沒明白,「沒換衣服怎麼了?」
齊磊不知道他真傻還是裝傻。
「沒怎麼。」齊磊假裝不經意地拿手背在他臉上蹭了蹭,力氣很大,「我有時間就過來,過幾天帶你去做檢測。」
方雲旗哦了一聲,起身收拾了桌子,又去洗了把臉,濕漉漉地走回來,齊磊問他:「怎麼了你?」
方雲旗眼神閃爍,把他推走了。
終於挨到能做檢測的那天,齊磊開車帶著方雲旗去了醫院找自己朋友,方雲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說緊張,渾身上下卻都鬆懈著,眼神很散,齊磊發現他這幾天又瘦了不少。
「等會兒想吃什麼?」齊磊很隨意地問他,「喜歡吃粵菜嗎?」
「還行……」方雲旗說:「我都可以。」
到了地方,方雲旗明顯開始緊張,他剛剛踏進醫院的門嘴唇就白了,像是什麼應激反應,這裡的顏色、聲音、環境,似乎都極大地刺激了他,齊磊還以為他是對檢測結果感到恐懼,這也是人之常情,和諱疾忌醫一樣的心理。他沒說什麼,抓著方雲旗的手腕握了握,「緊張了?」
「不是。」方雲旗勉強笑了一下,「我不太喜歡來醫院,我……沒事,走吧。」
抽完了血,五天之後可以出結果,齊磊讓方雲旗站在走廊里等著自己,他有點事去找那個朋友問,方雲旗應了,靠在牆上等齊磊回來。然而齊磊回來的時候,卻找不到他人了,剛要打電話,方雲旗就從衛生間走了出來,他臉色不太好看,臉上還在滴水。
「犯困了?」齊磊說:「走,下樓。」
方雲旗突然捂著嘴往回跑,打開一個隔間嘔吐起來,他沒吃什麼東西,只吐了點渾濁的水,齊磊嚇了一跳,過去看他,他實在是什麼也吐不出來了,按了沖水閥,腳步虛浮地又去洗臉。
「我可能對消毒水的味兒過敏。」他搶先開了口,「沒事,走吧。」
直到上了車,他還是那副非常沒精神的模樣,齊磊本想帶著他去吃頓飯,這會兒也不得不改變了主意,送他回家。
一進家門,方雲旗就倒在床上,他有氣無力地說:「哥,你先忙你的去吧,我沒事兒,等會定個外賣吃一頓,睡一會就好了。」
「你睡得著嗎?」
「睡得著……」方雲旗罕見地溫順,或者是弱勢,那種非常脆弱的神情極大地激起了齊磊的保護欲,齊磊坐在了床邊,幫他蓋了薄被,燒了熱水餵給他喝,方雲旗一直都很沒精神,任人擺弄。
「今天也沒什麼忙的。」齊磊撒謊道,「我在這兒陪你待一會兒,你睡吧,有什麼不舒服和我說。」
方雲旗沒精力與他糾纏,抱著個枕頭睡了,他睡著的時候也一直皺著眉,齊磊伸手去慢慢地把他的眉頭撫平,盯著他的臉仔細看,他發現方雲旗的五官很清淡,卻很迷人,有一種結合了少年意氣和古典美的感覺,也不知是不是情人眼裡出西施,齊磊越看越覺得好看。很多年沒有過這種對人動心的感覺了,工作占據了齊磊的生活,他沒什麼閒情逸緻去想這些,有過的幾個「伴兒」,聚得快,散的也快,他沒花什麼心思在上面,他們也沒有。
睡了大概四十分鐘,方雲旗醒了,他像個小孩兒似的,拿臉蹭了蹭枕頭,不願意睜開眼睛。齊磊的電話和微信一個接一個,方雲旗悶悶地說:「你走吧,我又沒在ICU躺著燒錢,你總盯著我幹嘛?」
齊磊不大高興地站起來,「白眼狼」。
過了五天之後,方雲旗收到了檢測結果,在齊磊意料之中的,他並沒有被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