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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方雲旗的衣服下樓去買了早飯,拎上來,方雲旗還在睡,抱著被子,撅著屁股。齊磊揉著他的臉喊他起床,他又一次迷迷糊糊地醒了,看齊磊拎著早飯,他還衝著齊磊笑了一下。
齊磊板著臉,「你趕緊起,少賴床。」
兩個人擠在那間小小的衛生間洗漱,又坐在一起吃飯,齊磊說:「過幾天帶你出去玩玩兒。」
「玩兒什麼?」方雲旗問。
「去泡溫泉。」齊磊將最後一個蒸餃夾給他,「一個朋友開的地兒,環境還行,帶你去放鬆放鬆,就當給你補過一個生日,省得你以後拿這事兒當把柄。」
方雲旗說:「就咱們倆嗎?」
「你要是想看看陶明凱,我叫上他也行。」齊磊開玩笑。
「那還是咱們倆吧。」方雲旗吃了蒸餃,臉鼓起來一塊,齊磊笑著在他頭上摸了一把。
齊磊說的泡溫泉的地方離市里不遠,開車一個多小時。是個度假山莊,除了泡溫泉之外,室內有幾層做了別的娛樂設施,能打撞球之類的,整體風格很美式,方雲旗跟著他轉了轉,齊磊問他怎麼樣?他無所謂地說:「挺好的。」
齊磊發現方雲旗的性格里這一點很明顯,他對什麼東西似乎都興致缺缺,吃的穿的用的,他從未因為貴或者便宜就大驚小怪,從根本上來說,他對齊磊的態度也是,齊磊見過許多巴結著自己的人,明著暗著的,但是他從沒見過方雲旗這樣的,不是那種視金錢如糞土的感覺,而是金錢和糞土都沒什麼區別,在他眼裡都一個樣兒,他不高興了怎麼都不行,什麼都不好。他高興了怎麼都行,什麼都好。
齊磊越來越搞不懂這個人了。
兩個人吃了頓飯,在房間裡休息了一會兒,方雲旗用手機玩了兩個多小時的貪吃蛇,一直玩兒到天黑,兩個人才去泡了溫泉,人很少,這會兒就他們倆,齊磊突然想到,自己還沒看過方雲旗脫了衣服是什麼樣,每次見他,他都穿著衣服,即使睡覺也穿著襯衫和短褲,雖然大概能猜到是什麼樣子——偏瘦,骨架比同齡人要小一點,肩膀很圓潤。
事實上也是如此,齊磊看著水霧裡的方雲旗,不斷地回想自己剛才見到的半裸的身體,他有點兒「上火」,又不想被對方發現,便也閉著眼睛,儘量想點不相關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哥。」方雲旗突然說:「你喜歡我嗎?」
「……」齊磊睜開眼睛,「什麼?」
「你喜歡我嗎?」
方雲旗很直白地問。
齊磊再一次覺得他的思路很不正常,這種氣氛,這種情況下,他問出這個問題,讓人不想歪都不行,然而他的語氣和態度,分明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在問齊磊對他印象如何。
「我?」齊磊說:「我總惦記著抽你一頓,就像抽陶明凱似的,你說我喜不喜歡你?」
方雲旗直笑,「你總惦記著這個幹什麼啊,你就不能惦記點兒有用的嗎?」
齊磊沒搭理他。
方雲旗坐著睡著了,他最近精神狀態不太好,總覺得累,齊磊等了會兒,怕他嗆著水,很溫柔地把他叫醒了,「起來,別泡了,累了就回去睡。」
哪知道睡了一覺,方雲旗突然來了精神,說要去三樓打撞球,齊磊只好陪著他。
已經很晚了,這裡幾乎沒什麼人,四個一排的小燈均勻地掛在每個撞球案的上面,牆壁上掛著雷諾瓦的仿製畫,齊磊欣賞不來,方雲旗卻很喜歡,指著那副露台上的兩姐妹說:「這副很好看。」
「嗯?」齊磊一向沒什麼藝術細胞,敷衍道:「紅帽子的好看。」
「……」方雲旗說:「我是說畫好看。」
齊磊覺得沒什麼區別,剛要反駁幾句,就聽見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接近,他回頭看,幾對男女走了進來,齊磊沒在意,剛要把頭轉回來,他就楞了一下,其中一個長得很打眼的、穿著一件黑色外套的男的也愣了一下。
那人是齊磊過去的一個伴兒,開畫廊的,兩個人在飯局上認識,後來對方出國一段時間,就沒再聯繫過,齊磊過去的關係幾乎都是這樣,不穩定,但是說斷就能斷,沒負擔。他恍惚了一下,對方已經走了過來,和他打招呼,「好巧啊。」
方雲旗回頭看看,沒出聲,那副樣子和齊磊第一次見他時一樣,很冷漠,很快又把頭轉過去了。
兩個人聊了幾句,那人走了,齊磊隨手拿起撞球桌邊的槍粉,問方雲旗,「玩兒的好嗎?」
方雲旗悶悶地說:「還行。」
那幾個人很鬧,像是喝多了,沒過多久,又吵鬧著走了。方雲旗看著齊磊,「那不是你朋友吧。」
「什麼?」
他沒想到方雲旗敏銳到這個地步。
「不算朋友。」齊磊說:「認識的人。」
「哦。」
「哦什麼哦?」齊磊開局擊球,紅球落袋,「怎麼著,又不高興了?」
方雲旗哼笑一聲,「我沒有。」
然而輪到他時,他心不在焉,明顯地失誤,打了個空杆。
「不會玩兒還吵著過來。」齊磊從背後把他圈住了,「手橋別這麼擺。」
他握著方雲旗的手,方雲旗倒是沒掙,任他握著。齊磊的鼻息近在咫尺,說話時,方雲旗突然安靜了,小聲說:「哥。」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