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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夸完了方雲旗,才想起來他剛和齊磊的弟弟發生過衝突,頓時有些尷尬。
齊磊沒在意,低頭吃了手裡的水蜜桃,他吃相很好,沒出什麼聲音,很快吃完,將桃核扔在垃圾簍里。
眾人吃過了飯,方雲旗閒下來,坐在大堂一角低頭在本子上寫什麼東西,下意識地去兜里摸煙,沒摸到,不太高興地撇了撇嘴,那副樣子有點像個沒零食吃的小孩兒。
齊磊遞給他一根,他抬頭,一雙顏色淺淡的眼睛看著齊磊。
「志願者嗎?」齊磊與他閒聊,「做公益的?」
「NGO,給戒毒的和出獄的做回歸社會的幫輔……」他心不在焉地解釋,「能麻煩你給我照個亮嗎?一分鐘就行。」
大堂燈光昏暗,方雲旗又坐在角落裡,辨認字跡有點吃力,齊磊點頭,將手機的手電筒打開。
方雲旗用左手寫字,字寫的相當漂亮,他寫完了,才發現齊磊手臂上擦傷了一塊。
自然而然的,方雲旗解了齊磊的襯衫袖口幫他塗了點紅藥水,綁了幾圈紗布,那雙手細長,有點涼,只三兩下就弄好,齊磊注意到他的指甲都剪得很短,緊貼著肉。
齊磊不太自在地起身,給陶明凱打了個電話。
通了,沒人接。
齊磊的電話還沒掛斷,就有人衝進了大門,慌張地喊:「出事了!」
註:NGO,非政府組織,不由國家或者政府建立,特指非商業化、合法的、與社會文化和環境相關的倡導群體。有草根也有專業機構,方雲旗在的是一個有專業定位的核心服務的NGO組織,專門幫輔戒毒和刑滿釋放人員回歸社會。
第2章
齊磊下意識地想到了陶明凱。
他很快穩住情緒,按了手機回頭問那人:「怎麼了?」
那人是農家樂的工作人員,看上去緊張的很,右手一直攥著雨衣的一角,咽了口唾沫,勉強冷靜到:「有人被埋了,有能幫忙的出來幫個忙。」
陶明凱穿上雨衣衝出去之後,在亂鬨鬨的黑夜裡走了一會兒,看見四處都是驚慌失措的人和刺眼的手電筒,看得他十分心煩,惡狠狠地推開了擋路的人快步走了一會兒,他總算得了清淨——周圍沒什麼人了。
他自從出事那晚之後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倒不是害怕,是覺得不習慣,因為從小的嬌生慣養,他對環境的挑剔度十分之高,局子裡面的環境如何可想而知。好不容易出來了,還沒等好好坐下來休息休息,就挨了他哥兩個耳光,連罵帶嚇地受了一頓,又因為塌方不得不下車淋著雨走路,可以說他這輩子從來沒覺得這麼窩囊,也沒這麼倒霉過。
煩躁地踢了眼前不知道誰家的鐵皮桶,陶明凱翻了個白眼,他開始想自己要怎麼脫離這個環境,掏出手機打開地圖看了看,陶明凱大概確定了自己的位置,並且搜了搜新聞,上面只簡單的幾句話,路段塌方,暫無人員傷亡,無車輛損毀。當地政府主要領導已經帶交通、公安、國土、安監等部門負責人趕赴現場指導搶險……
「這他媽不沒什麼大事兒嗎,搞的多嚴重一樣。」陶明凱罵罵咧咧,站起來,順著地圖指向的方位往回走,想著看看塌方的地方什麼情況了,他以為就是這邊的公路質量問題,和下雨無關。
但其實雨已經斷斷續續下了將近十天,一直沒有徹底放晴過,長時間的強降雨不止導致了那段公路塌方,公路周圍的土路也十分危險,一處塌方後過幾個小時,周圍也有塌方出現事故的案例很多。但是陶明凱不知道,即使是知道了,他也會繼續按照自己的計劃離開,與其回去面對齊磊,他還不如讓土埋了呢。
然而他沒想到,就這麼一個賭氣的想法,在二十多分鐘之後成了真,因為手機信號不好加快要沒電,他乾脆按了手機,憑著直覺往前走,走著走著就辨不清方位,就在他睏倦地站在原地打哈欠的時候,陶明凱聽到了一陣十分不詳的、類似爆炸的聲音。
齊磊的電話打過來時,陶明凱的手機正插在濕潤的土裡,手機自帶的鈴聲一次次循環。
因為剛剛發生過一次塌方,大家的精神都還緊張著,雖然入了夜,卻都沒睡,陶明凱走走停停,又繞了圈子,才走出去不到一公里,剛剛出了事,就有人聽到聲音趕過來了。
陶明凱這個月已經倒霉到了極限,這時得了一點幸運,一個鐵質的、將近兩米的農具架也跟著他一塊入了土,它砸到了陶明凱身上,卻也給了他一點呼吸的空間,沒有讓他在短時間內就因為窒息而死。
另一點幸運是,他因為過於恐懼,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疼就暈了過去,避免他因為掙扎把泥土嗆進口鼻里。
……
醒來的時候,陶明凱很難受,他恍惚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頓時覺得冷汗直流,而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誰之後,他的冷汗流的更凶了。
「醒了?」齊磊看起來疲倦不堪,將嘴裡抽了一半的煙按在了菸灰缸里,眼裡的關心做不得假,「哪兒難受?」
陶明凱慣會順杆爬,一看齊磊這樣,他頓時開始發作,「我哪兒都難受,操,腿疼死了……我要是死在這兒,你就後悔去吧你!爸肯定會打死你。」
齊磊本來還記掛著他,知道他算是生死關頭走一遭,想著對他態度好點,然而陶明凱氣人的功力實在是強。齊磊已經累得發不出火,他嗤笑一聲,扔給陶明凱一瓶水,「那你現在就替你爸清理門戶吧,我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