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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是臨省一所非常出名的高中,升學率奇高,照片裡,看上去才十幾歲的方雲旗和一個男孩站在一起,那個男孩從後面摟著他,兩個人笑的都很開心,很平常的朋友之間的合照。
齊磊想,方雲旗和他關係不簡單。他向來不是敏感的人,也沒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第六感,他只是看方雲旗在照片裡的眼神太熟悉了。
因為也有人那麼看過自己。
說不清心裡什麼滋味,齊磊很快地把照片放了回去,他回想著照片裡方雲旗的模樣,臉比現在胖一點點,身上卻很瘦,穿一身面口袋似的校服,被人攬著肩膀,兩個人臉挨著。
門被打開,方雲旗哆哆嗦嗦地走了回來,「樓道里真冷。」
「冷嗎?」齊磊面色平靜地抓著他的右手,冰涼,「你頭髮還沒幹呢。」
方雲旗沒當一回事而,要把手抽回來,齊磊沒放。
他抬頭看齊磊,然而他要是知道齊磊在想什麼,肯定不會與他對視。齊磊看了一會兒,看著那張年輕乾淨的臉,那雙天生帶著憂鬱的眼睛,看的他不敢再看,便隨手抓了掛在門前掛鉤上的毛巾給他擦頭髮,很強勢地抓著他的肩膀讓他轉過去,背對自己。那張瘦瘦的背貼著齊磊的胸膛,齊磊算是把他圈在懷裡了,他不自在地掙了一下,齊磊空出來一隻手,搭在他肩膀上,「吹風機沒有嗎?」
方雲旗說:「我不喜歡用吹風機,嗡嗡嗡的,聽了煩。」
只差那麼幾公分的距離,方雲旗的臉也能與齊磊貼著,就像那張照片裡一樣。
齊磊僵硬地笑,突然緊張的像個傻瓜,他在國外凌晨兩點半被墨西哥人拿槍指著腦袋搶錢包的時候,股票大跌公司市值一夜之間蒸發上千萬的時候,還算是有點東西值得拿出來攤開擺放的人生中的所有傾瀉的瞬間,他也從未這麼緊張過,齊磊心想,真他媽行,才見了第三面的人,話沒說過幾十句,他就敢這樣像個傻逼似的因為人家一張高中時的照片不忿,因為人家的一句話失措,胡明玉說的沒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越不信越成真,他不該當笑話聽,更不該不信。
「你擦不擦了?」方雲旗說:「你知道有那種吹起來不嗡嗡響的吹風機嗎?」
齊磊隨手把毛巾扔到一邊去,「不嗡嗡響怎麼吹風?」
方雲旗想了想,「也對。」
他去冰箱裡拿了草莓和芒果,很利落地洗乾淨,一碗水靈靈的草莓,一碗切好了的芒果,方雲旗端給齊磊,「你吃,我聽說吃甜的心情好。」
「我現在心情就挺好的。」齊磊看著他因為吃了水果而濕漉漉的嘴唇,又坐回了沙發上。
第6章
十點五十分,齊磊不得不走了,方雲旗起身去送他,靠在門邊看他穿鞋。
「你到家是不是要很晚了?」
「是。」齊磊說:「怎麼了?」
「沒怎麼。」方雲旗蔫巴巴的犯困。
「我走了。」齊磊推開門。
方雲旗說:「哦。」
「你最近什麼時候有時間?」齊磊又轉身回來,「請你吃頓飯。」
話說出口,齊磊才想好了理由,「陶明凱想給你陪個不是。」
「啊?」方雲旗撇著嘴,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可是我不想見他。」
齊磊從善如流,「那就只有我們倆。」
方雲旗大概是困糊塗了,並沒思考什麼,他說:「我過幾天要去外地……可能要一陣子才回來吧,去給人建檔案簽協議什麼的。」
「什麼人?」
「就戒毒出來的啊。」方雲旗看他,顏色很淺的瞳孔映出了樓道里昏黃的光,竟有些懵懂。
「有危險嗎?」齊磊突然覺得很不放心。
「有什麼危險?」方雲旗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在門框上輕輕撞了撞頭,「還沒我猝死的危險大呢。」
齊磊總算是走了,站在樓道里,大概有一兩分鐘都沒動,他很想讓自己趕快清醒過來,不要沉溺在這種非常危險的、虛無的喜悅之中,然而他並沒有做的很成功,直到把車開走,快要到家時,他還會不由自主地看看手機,暗自期待著方雲旗會聯繫自己。
但方雲旗大概是睡了。
七月份,齊磊去了趟美國,到酒店時已經快要天黑,他為了第二天的推介會做了最後的準備,又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便給方雲旗發消息,問他在忙什麼,方雲旗回了張照片給他,一片鬱鬱蔥蔥的毛竹林。
他去了外地,大概三天之後就能回去了,齊磊又提了一次吃飯的事情,方雲旗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而是問他,「你最近很閒啊?」
齊磊:「我很忙。」
方雲旗:「我看你一點也不忙。」
齊磊隨手拍了酒店外的夜景給他,照片裡,紐約上東城的夜景絢爛,59街大橋橫跨伊斯特河,靜謐而喧囂。
方雲旗:「哦,你好忙哦。」
齊磊覺得自己簡直沒脾氣。
路演很成功,齊磊的心思卻一直掛在方雲旗身上,他回國後倒了時差,就推了兩個飯局去約方雲旗,他覺得方雲旗大概會覺得自己很奇怪,但方雲旗也是個奇怪的人,兩個人倒是很合適。
哪知道方雲旗再聯繫不上了。
他手機本來是沒有關機的,因為齊磊在發出第一條簡訊之後還能收到發送回執,然而在第二條時就沒有了,齊磊打電話給他,電子女聲一次次地提示,對方已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