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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一盈其實不太討厭常文恩,憑著良心說,對方不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小孩子。
她只是很明確自己的目的,她嫁給常瀚,是要和他組建新的家庭,她,常瀚,她的親生骨肉,無論男女,他們三個才是家庭,才是三位一體,常文恩並不算在內。
她不打算和常文恩建立什麼深厚的感情,人的精力有限,她想留著給自己的骨肉,但是她覺得自己對常文恩已經很好了,她花錢從沒手軟,什麼都買好的,八歲的孩子,一套夏天穿的小短袖短褲就好幾千,玩具和書都是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她覺得自己問心無愧了。
所以她看見常文恩晚上偷著哭,覺得很生氣,好像這個孩子對自己不滿,在控訴一樣。
“你哭什麼呀?”任一盈耐著性子好聲好氣地問:“怎麼了?”
常文恩趕緊搖頭,說沒什麼,他想何躍哥哥了。
任一盈其實也不太喜歡他和何躍來往,余春蜓和常文恩的親媽關係好,她知道,她怕余春蜓和常文恩說什麼。
可是這麼晚了,她實在是累,懶得說這些事,就說算了算了,想他了明天去找他玩兒不就好了,哭什麼。
她轉身走了,何躍的電話又打過來,常文恩接了,聽見那邊一聲貓叫。
“我把貓抱過來了。”何躍對著話筒說:“我在摸它呢,它不愛我碰,一碰就叫,正好讓它叫給你聽。”
常文恩哦了一聲,聽著貓叫聲安心地睡過去了。
第五章
常文恩第二天中午和何躍一起吃飯。
何躍給他帶了好吃的飯糰和土豆泥,還自己家裡做的糖,和一個很軟的大桃子。
常文恩吃花生和芝麻過敏,糖里本來是要放碎花生的,余春蜓先做了一鍋沒有花生的留給常文恩。其實他吃甜的牙疼,但是這個糖酥酥的,不太甜,很好吃,吃多了也沒事。
兩個人坐在常文恩的座位上吃飯,常文恩突然伸手給何躍看,白白嫩嫩的胳膊上是一個蚊子包,都腫起來了。
“怎麼弄的?”何躍皺著眉頭,“你撓了?撓了也不能腫成這樣啊。”
常文恩說不知道,何躍飯吃了一半就把飯放下,去學校里的便利店買止癢的花露水給他塗。
“你怎麼這麼白啊。”何躍塗好了,拍了拍他的胳膊,“好了好了,別撓啊。”
常文恩答應了,何躍伸手捏他的臉。
夏天過的很快,幾乎是一瞬間,天就涼了,秋雨連綿的日子裡,常文恩過得很謹慎。
他的鋼琴課早就不上了,因為任一盈怕吵,他每天回家了就去寫作業,吃飯,洗臉睡覺,偶爾的娛樂就是看何躍給他的漫畫書。
任一盈的肚子已經顯懷了,她脾氣有的時候變得很古怪,會莫名其妙地對著狗發脾氣,常瀚出差變少了,儘量多陪她,她還是不滿意,如果飯菜不和口味,就氣的直哭,常瀚的爸媽想過來照顧她,她也拒絕了,說和老人住不到一起,生活習慣不一樣,還是請了保姆。
家裡請了保姆的第二天,常文恩就被送去急救了,因為保姆不知道他吃花生過敏,在涼菜上面撒了壓成碎末的花生,又拿香菜碎蓋了一下,常文恩沒有留意,吃了沒多久就呼吸急促地栽倒了。
保姆是無意的,她也嚇壞了,跟著去了醫院的時候眼淚都要流下來,怕承擔責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擔心這么小的孩子因為自己的原因出了什麼三長兩短,她很愧疚。
常瀚和任一盈誰也沒想起來告訴保姆常文恩的過敏源。
任一盈臉色很難看,她也不傻,不是故意這樣做,她是真的忘了,常瀚臉色更難看,他好像這會才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大兒子,大兒子身體不好,吃東西會過敏。
食物過敏,嚴重的話是會出人命的,好在常文恩這次吃的不多,送醫院又及時,洗胃以後脫離了危險,就是被折騰的很慘,他本來身體就弱,胃管從鼻腔里硬插進胃裡,灌鹽水,又用機器抽出來,弄的他整個人都在抖,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晚上任一盈回家,常瀚留在醫院裡陪常文恩,他很難受,心裡不舒服極了,他一直在想,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呢?真的是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就不在意大兒子了嗎?可是他想了很久,沒有得出結果,他不想承認自己真的變成了社會新聞里那種讓人唾棄的父親。
常文恩哭著睡著了,睡了沒一會就醒了,他臉還有一點腫,睜開眼睛看了看常瀚,常瀚趕緊走過來問他怎麼樣了。
他說了句什麼,常瀚沒聽清,離近了一點,常文恩抬高了聲音,費力地說:“我想何躍哥哥了。”
他覺得常瀚雖然是自己的父親,但又不是了,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是他現在真的有一點害怕,他只想讓何躍來。
這會是晚上十一點了。
“太晚了,何躍肯定睡了。”常瀚摸了摸他的頭髮,“明天再讓他來行嗎?”
常文恩很懂事,他小聲說好的,就把眼睛閉上了。
第二天是周三,何躍要上課,常瀚也只是隨口一說,沒真的告訴何躍。
常文恩趁著他走了,給何躍打了個電話,他這會覺得自己的兒童手機很好了,因為能設置快捷鍵,他不用費力地打字,一直按1就能把號碼撥出去了。
撥出去以後,何躍沒有接,因為在上課,老師看了他一眼,他趕緊把電話按掉了,偷偷地發簡訊給常文恩:怎麼了?
常文恩想了想,這時候他應該在上課,就沒有回覆,午休的時候又打了一個,這回何躍接了。
“何躍哥哥。”常文恩對著話筒說:“你不來醫院看我嗎?我要死掉了。”
何躍正要下樓梯吃飯,聽他這麼說嚇了一跳,差點從樓梯上掉下去。
他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看見常文恩臉上又紅又腫,脖子也腫著,嚇的不知如何是好,常瀚去住院部補交一個手續,沒在,何躍問常文恩怎麼了,常文恩說:“我吃花生了,不是故意的。”
“誰給你吃的?”何躍看著他,“是你阿姨嗎?”
常文恩說不是,是家裡新來的保姆阿姨不知道,他不小心吃掉的。
何躍突然覺得很生氣,家裡新來的阿姨不知道,那個懷孕的阿姨也不知道嗎?這點生氣導致他見了常瀚都沒有什麼好態度,很彆扭地問了好。
何躍回家以後就把這件事和余春蜓說了,余春蜓聽了以後沒說什麼,晚上和丈夫坐在一起看書的時候,突然啪地一聲把書合上了,把何華寅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何華寅問她:“看的什麼書這麼生氣?”
她看的是《門口的野蠻人》,一本商業題材的小說,何華寅拿起來看看,還想與她開幾句玩笑。
“氣死我了。”余春蜓少見地不淡定,她微微皺著眉,“老何,你知不知道文恩又住院了?”
前兩天他們倆提起文恩,還說這個調皮的小孩今年真是多難多災,上半年總是小病不斷,下半年直接摔斷了腿。
“啊?”何華寅把手裡的書也放下了,“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