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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道就在本市,坐車一個多小時,但是因為要拍日出,要的素材很多,留著後期剪,不是一天就可以拍完,幾個人商量了一下,就去那邊住了,住的地方條件很一般,常文恩高中宿舍都要比這個好一點,冬天很冷,這裡供暖不太好,最開始常文恩晚上凍醒好幾次,但是兩個女孩子都挺能忍耐的,他也里跟著適應了。
晚上的時候大家還沒有各自回房間,坐在一起聊天,那個出鏡的女孩子說自己之前做兼職模特,冬天穿旗袍或者夏裝在室外走秀啊做禮儀也是有的,蘇薔有點驚訝,問她為什麼啊?這樣對身體好像挺不好的吧,那女孩子笑嘻嘻地拿手指肚蹭自己的美甲,和蘇薔說:“那時候想買個名牌高跟鞋,錢不夠,這種錢給的多,但是真的太冷了,我去過兩次就不去了。”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就散了,常文恩接了何躍的電話往外走,還沒說上兩句,就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了。
連著幾天起早,外景素材拍的差不多了,開始拍室內,和場館溝通的事情由常文恩和蘇薔來做,因為那邊有兩個負責人,男的蘇薔去溝通,女的就常文恩去,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比較討長輩女性喜歡的這個技能還是有點用的。
磕磕絆絆,一直拍到過年,素材夠了,剪輯等著過完年先做個粗剪,給老師那邊看一看。可以的話就過了年回來精簡,不可以的話再去補拍一些鏡頭,蘇薔覺得沒什麼大事情,叫他們等著拿錢。
常文恩過年住一個月租公寓,房間很小,但是很夠用了,一個月一千塊出頭,他給收拾了一下,發照片給何躍看,那時候還有五天過年,何躍還想讓他回來,卻沒有說出口。
前幾天余春蜓問何躍是不是還和常文恩在一起,也問他半年以後畢業回國有什麼打算,要不要繼續讀研?
何躍本科時表現很好,參加過一些比賽,拿過獎,他本科跟著的導師也很厲害,如果繼續在國外發展,未來是可以預見的坦途。他如果回國,余春蜓也不是不同意,但還是支持他繼續讀研,小時候教過何躍的那個姐姐現在也在國內,給國內一個很出名的音樂學院當掛名老師,帶的學生很少,何躍在國外時經常聽到她的名字,如果何躍回來,有意向去考,余春蜓問過她,她很樂意帶。她手上有資源,最近在和娛樂圈搞跨界合作,賺了不少,何躍自己本身有才氣又努力,以後的成就肯定比她要高。
何躍說肯定要回國,也想考研,但是不想考余春蜓說的那個學校,他說了另外一所,口碑很不錯,只是沒有那個姐姐掛名的那所出名。
余春蜓微微垂著頭,突然說:“很不錯?不錯在哪裡,離恩恩的大學近嗎?”
快要過年,她應該放鬆,可是卻覺得愈發疲憊,家裡的貓最近也生病了,不愛吃飯,送去醫院檢查,只說老了。貓是何躍八歲那年帶回來的,現在已經十三歲了,余春蜓也不知道是因為貓,還是因為別的,很激動地說:“你們倆就不能分開嗎?像之前一樣多好,你以為我不想恩恩回來嗎,我很捨得他一個人在外面孤零零的過年嗎?可是你們倆在一起,我看了真的是心裡發堵,何躍,你和我說,我要去怎麼理解,我要怎麼說服我自己?”
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掉眼淚,卻有點控制不住,何躍要和她說什麼,她擺了擺手,讓何躍走,可何躍剛站起來,她就叫住了何躍,“你先別走,我等會給你轉點錢,你給恩恩轉過去,他住哪裡?”
何躍說:“住一個月租的公寓,環境還行,你不用給了,我這有。”
他起身離開了,家裡的小英短跳過來,拿爪子拍拍他的腿,何躍抱著它顛了顛,又放下了。
他以前看曾國藩語錄,看“天可補,海可填,南山可移,日月既往,不可復追。”當時只覺得很平常,現在才曉得,什麼是日月既往。
不可復追。
常文恩過年時只給余春蜓和何華寅發了拜年簡訊,很簡單的一句話,祝叔叔阿姨新年快樂,身體健康。他沒有收到回復,等了好久也沒有,常文恩捏著手機坐在沙發上,等到晚上買回來的漢堡和薯條都涼了,才放下手機,捏著漢堡吃掉,在爆竹聲里睡去了。
開學以後沒多久,錢就拿到了,每人幾千塊,蘇薔的老師把錢給了以後,五個人平分掉,又聚在一起吃了頓火鍋,因為也算是一起吃過苦的人,說好了以後有機會再一起賺錢一起玩,也確實一起賺錢,一起玩過很多次,他們算是常文恩交到的第一批朋友。
何躍回國以後,還是去讀了余春蜓朋友的那個學校,離家裡一個小時的飛機,是常文恩死活要他去讀的,甚至拿分手威脅何躍,常文恩態度很堅決,沒什麼比前途重要,談戀愛又怎麼了,異國戀都過來了,異地戀有什麼呢?
何躍研二那年,已經很有一點名聲了,算是他導師的得意弟子,那時候他和常文恩固定一個月見四次,有時候是常文恩過來找他,有時候是他去找常文恩。他一直都覺得常文恩有一點狀態不好,好像上了大學以後就是這樣,瘦,不愛講話,喜歡一個人聽歌,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挺正常的,總愛像小時候一樣眯著眼睛沖他笑,也喜歡黏著他。
何躍本來打算那年暑假帶他回去,常文恩似乎也有一點想回去的意思,放假之前,他接到了余春蜓的電話。
余春蜓一開始還挺平靜的,問他在做什麼,最近忙不忙,何躍說不是很忙,問余春蜓忙什麼呢,她不知道是在點菸還是在玩打火機,何躍只聽到那邊咔噠咔噠的響聲,過了一會兒,余春蜓突然啜泣了一聲。
何躍的心猛地墜了下去。
“兒子,你能不能提前回來,陪陪媽媽啊?”
她忍著眼淚說這句話,沒一會卻又掛了電話,何躍再打過去,她沒有接,過了大概二十分鐘,她打過來,比剛才平靜了很多。
從今年四月份開始,余春蜓公司所處的市場就有走下坡路的跡象,銀行給相關公司的貸款也相對嚴格了,余春蜓年紀輕輕就在商場摸爬滾打,本不會輕易穩不住,而且市場總會有回暖的那天。可奈何這次實在是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天一變,她資金鍊差一點斷了,和何華寅兩個人一起借了親戚朋友的錢,抵押了一套房子貸款才勉強維持。
她始終有那種中國傳統家長的心態,覺得做大人的壓力,不能施加給孩子,雖然何躍已經不是孩子了,跟著導師和娛樂圈做跨界合作,賣錄音賣曲子也賺了不少,可何躍知道這些事也沒什麼用,他去哪裡變出來成百上千萬的現金呢?
余春蜓本來是覺得,錢不錢的,無所謂多少,而且她肯定市場會復甦會回暖,只是時間問題,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一直情緒壓抑還是如何,她總覺得不舒服,去醫院檢查,是子宮肌瘤,暫時是良性的。
何華寅倒是一直在她身邊支持鼓勵她,知道她生病了馬上推了自己下半年的所有事情陪她去看醫生,準備手術,可余春蜓不知怎麼,突然心態就垮了,她在醫院的走廊里抱著何華寅嚎啕大哭,何華寅安慰她,說一定沒事情,什麼都可以好起來的,她緊緊抱著何華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