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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一時之間還沒辦法接受真的和何躍分開。
何躍掛了電話,沒過一會,又給常文恩轉了一些錢過來,常文恩沒有收,蘇薔打電話給他,他趕緊跑回會場去幫忙了。
常文恩轉過來的錢,何躍把剩下的都給了余春蜓,他沒說錢從哪裡來的,只說讓她不要管,現在不是一個好的時機,等家裡的事情塵埃落定了,余春蜓身體好起來了,他會好好地和余春蜓說的。
他真的很累,雖然何華寅和余春蜓告訴他,家裡的事情不用擔心,就算真的不行了,負債了,也在他們能力範圍之內,賣房子,去借錢,總能挺過去,可何躍沒辦法真的不擔心,他也覺得對常文恩很愧疚,很想問問余春蜓為什麼兩年都不回復常文恩的簡訊,可是世事紛擾,全無頭緒,他問了又能怎麼樣?他只能在夜裡一根接一根地抽菸,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常文恩回了學校以後,知道余春蜓出院了,就放心一些,安心忙自己的。何躍開學之前三天就被余春蜓趕去上學了,家裡的事情幫不上忙,做好自己的事就是給余春蜓省心了,何躍離開家之前帶她去商場逛了逛,買了很多新衣服,自己身上的錢也花的不剩多少,余春蜓心情還不錯,走到男裝區,拿起一件毛衣來看看,回頭和何躍說:“這個蠻好看。”
“給我爸買嗎?”何躍說:“不合適吧。”
“給恩恩啊。”余春蜓看著毛衣,突然嘆了口氣,“你們倆是不是真的吵架了?”
“真的沒有。”何躍說:“我倆吵架你也不高興,不吵架好好在一起你也不高興啊?”
余春蜓哎了一聲,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恩恩肯定是和你吵架了才走的,他那天晚上說出去吃飯,沒一會兒就回來了,給我放下一堆東西就走了,然後就去火車站了,是不是?”
何躍心裡悶悶的疼,余春蜓也很不好受,她擺擺手,讓何躍拿著毛衣去結帳,“我這幾天也想了,我管那麼多做什麼,你們倆——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就先這樣吧,我也不忍心再說什麼了,恩恩傷心,你也難受,我再想一想,你們也好好想想。”
她想讓何躍把衣服給常文恩當面送過去,兩個人不管是在一起還是做朋友,都不要吵架,何躍答應了,卻一直找不到機會去,他一個暑假沒練琴,導師差點把他罵死,時間表馬上給他排到滿,何躍好不容易擠出一天,給常文恩打了電話,常文恩卻說沒時間。
他也確實是沒時間,不比何躍輕鬆,蘇薔工作不到半個月就辭職了,弄了個工作室,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他課程又滿,還要跟著蘇薔學新東西,何躍說要來看他的那天,剛答應和蘇薔第二天一起去飛航拍,前一天說好的人臨時有事不來了,工作室的便宜無人機她又弄不明白,又累又氣,一邊和常文恩拍桌子罵那兩個放她鴿子的人一邊哭,常文恩趕緊一口答應下來。
不能見何躍,常文恩心裡也很不舒服,在太陽底下曬了一天給一個活動飛航拍,晚上吃飯以後一直吐,買了瓶冰水喝了半瓶壓著噁心,卻吐的更厲害,回寢室就躺下了。
他抱著被子,假裝抱著何躍,突然想起來,何躍抱著自己睡覺好像真的很多次,他睡覺不老實,何躍就喜歡壓著他的腿,把他整個上半身都給圈在懷裡,最開始常文恩不喜歡,可是後來就習慣了。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
他難受的時候,就會覺得自己特別地軟弱,常文恩不明白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他心想,何躍哥哥,你知道嗎?
何躍的電話,下一秒就打了過來,常文恩不想當著室友的面接,因為他覺得自己可能會說一些示弱的話,他想往床下爬,卻因為腦袋暈乎乎的,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室友在打遊戲,聽見聲音轉過來,看常文恩躺在地上不動嚇得要死,前幾天才出了新聞,某校有個大學生半夜下床踩空,後腦勺著地摔死了,他們哄地一聲圍過來,不敢亂動,說要打電話叫120,常文恩沒什麼事,也有意識,可是因為摔得太狠了,一時半會緩不過來,他勉強出聲,“沒事沒事,我躺一會,不用叫救護車。”
室友趕緊把他扶起來,常文恩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電話也斷了。
他回撥過去,何躍接了,聲音很溫柔,問他幹什麼呢。
“……我剛才睡著了。”常文恩說:“你怎麼了?”
室友們剛回到座位上去,常文恩怕電話漏音,也沒有說什麼太過分的話,何躍好像還在練琴,隨手在琴鍵上敲了敲,對他說:“沒有怎麼,你快睡吧。”
掛了電話,常文恩又吐了,折騰到熄燈才爬上床,他這天晚上一直在做夢,夢到很多雲彩,常文恩飄在上面不敢動,還是被早上的鬧鈴吵醒了才掉下來的。
何躍每天固定給家裡打一個電話,知道余春蜓的生意好像沒有開始那麼情況不好了,他也在一心賺錢,之前總說精力用在彈琴上,家裡不缺錢,不想搞別的,導師看他自己主動找活兒幹了還挺高興,壓榨了何躍大半個學期。
他的錢都不敢動用,攢著每個月給常文恩一些,剩下的都存卡里,想著能幫家裡一點是一點,他知道常文恩沒動過,卻總因為自己那天“那你走吧”四個字自責。
寒假之前,何躍終於見了常文恩,兩個人半學期沒見面,何躍得了兩天的空閒,沒和常文恩打招呼就直接去他們學校了。
他和常文恩從小一起長大,就算是在兩個不同的國家也沒有這麼久的時間裡聯繫過這麼少的次數過,何躍以為常文恩說忙說累都是找藉口,他還以為常文恩是小孩子脾氣鬧彆扭。
到了學校門口,何躍才打電話給他,常文恩那邊很鬧,問何躍怎麼了,何躍說:“我在你學校門口呢,出來吃頓飯嗎?”
常文恩五分鐘不到就跑出來了,穿一條髒兮兮的牛仔褲,薄羽絨服的拉鏈還沒拉好,何躍看著常文恩臉上不知道怎麼弄的傷,還有他搭在腿上瘦骨嶙峋的手,突然之間就窒住了,他不知道說什麼好,第一反應就是把他拉過來抱一下,可人來人往,他只能攥著常文恩的手腕,把他拉到校門口天橋下的僻靜處,忍著情緒問他怎麼了。
“沒怎麼啊?”常文恩跑的有點喘,“我怎麼了?”
他見了何躍,就像往常一樣,沒有不高興,也沒有特別高興,也許心裡是很開心的,但是跑的累了,他沒有緩過來。
何躍突然把他抱住了,卻沒有說話,常文恩也沒說什麼,在他肩膀上趴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就說去吃飯吧。
何躍帶他去學校對面的飯店,點了很多菜,常文恩餓了,挑幾個不那麼油的吃的很香,他吃飯的時候沒什麼聲音,也不太嚼,何躍吃了幾口就不吃了,坐在那裡看他吃,看的常文恩不太好意思,拿紙擦擦嘴,夾了筷子青菜慢慢地嚼。
“今年過年——”何躍說:“回家吧。”
他也只是一瞬間的衝動,可說出口了,就堅定了這個想法,常文恩唔了一聲,咽下去嘴裡的菜,說:“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