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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一首曲子彈的亂七八糟,誰都能聽得出他有心事。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他某一天放假了回家,練了一會琴後,心煩意亂地站起來去書房看書。
他家的書柜上有很多書,分門別類地擺放好。爸媽並不管他,沒有什麼書是他不能看的,何躍從前只對藝術與歷史方面的書感興趣,很少去讀人文或者小說,可是今天他沒心思挑,隨手拿了一本下來,低頭一看,是《性心理學》。
何躍微微皺著眉頭看它的封面,過了一會,他決定把它帶到自己臥室去看。
他看了整整一個下午,余春蜓叫他出來吃晚飯,他面色如常地把書放下,吃了飯,和爸媽聊天,幫忙收拾了碗筷,又回到自己臥室,無聲地倒在了床上。
他心裡很平靜,並沒有什麼疑惑,反而有一種“原來是這樣”……不,應該說“果然是這樣”的想法,何躍猝不及防地知曉了這個事實,他好像是喜歡上常文恩了。
書里寫的,並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何躍從前也不是不知道同性戀這回事,他只是在冷靜地把自己的感受與心態從頭到尾仔細想了一次以後,才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件事是不對的。
何躍幾乎下意識地就這樣想,他不是覺得同性戀不對,他只是覺得喜歡上常文恩不對,他心想,恩恩太小了,什麼也不懂……自己喜歡他,和欺負小孩子沒什麼兩樣,自己怎麼會喜歡他呢?
何躍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理清了自己的心思,他覺得自己做不到疏遠常文恩,也做不到對一個小孩子談論愛情,還能怎麼辦呢?那就偷著喜歡吧,何躍心想,偷著喜歡……是叫暗戀嗎?
太荒謬了,為什麼要暗戀一個從小一起長大,比自己小了三歲的男孩?
這會兒已經是深秋了,何躍躺在床上看窗外飛過的落葉,他抓起床頭柜上的忍者神龜,摸了摸它的光頭,迷茫地把它放在了自己胸口。
他與常文恩的關係很快就有了改變,並不像從前那樣親昵,他會有意識地和常文恩操持距離,說疏遠也談不上,常文恩總覺得奇怪,可是何躍一邊這樣做,一邊加倍地對他好,恨不得把什麼都替他考慮到一樣,甚至每天晚上從琴房出來,也不忘了給他從超市帶一盒加熱過的牛奶。
常文恩心很細,當然也覺察到了,可是他沒問,他覺得何躍可能是壓力太大了,明年也要去讀預科,他想申請的學校很好,林林總總的手續與考試也不比高考輕鬆。
這年下第一場雪那天,常文恩有點感冒,他十點了還沒睡,站在窗台邊背單詞,背一會兒就往樓下看看,雖然不一定看得到何躍。
十點十五分,何躍打電話給他,讓他下樓,常文恩吸著鼻涕坐電梯下去,何躍靠著門低頭玩手機。
“何躍。”常文恩走過去,“你怎麼不上去找我啊?”
“我今晚不回來睡了,我去練琴。”何躍把手裡拎著的東西遞給他,是一塊蛋糕和一盒牛奶,常文恩接了,何躍突然拽著他的手腕,抱了他一下。
“恩恩。”何躍在他耳邊說:“你想我沒?”
第二十二章
常文恩被他抱著,愣了一下,問他:“不是昨天才見過嗎?”
何躍笑了下,放開他,“好吧,我走了,你早點睡,吃完蛋糕一定要刷牙。”
常文恩最近喜歡吃甜的,這個芝士蛋糕他一次能吃兩塊,何躍平時看不見他,總讓他少吃點,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還主動給他買。
常文恩點點頭,何躍卻沒走。
“恩恩,我要去申請學校了。”何躍說:“可能最近就不在這了,要去忙別的,你自己好好的,有事記得找我。”
雪還在下,常文恩看何躍的肩膀上都落了一點,他下樓的時候磨磨蹭蹭,也不知道何躍等多久了。
好捨不得啊。
常文恩這麼想著,嘴上說:“怎麼這麼早就申請啊?我還以為要明年。”
何躍說:“預科要提前報名辦手續,明年走。”
常文恩拿手把他肩膀上的雪拂去了,嬉皮笑臉地說:“你走吧,可別想我。”
何躍摸了摸他的頭,沒說話,轉身離開了。
這晚的雪下的特別大,今年的每一場雪都是這樣。
常文恩一直等到過年的前兩天才回家。
他沒帶回來多少行李,因為覺得反正還要走,很麻煩,常瀚開車來接他,問他一些瑣碎的問題,他都答了,只是問什麼答什麼,再沒多餘的話。
父子倆回了家,任一盈抱著小兒子在看電視,看他們倆回來了,不咸不淡地打了個招呼,常文恩很有禮貌地說了阿姨好,自己拎著箱子上樓了。
晚飯吃的是火鍋,常天恩與常文恩對著坐,一直伸手過來摸常文恩的臉,任一盈怕火鍋的熱氣燙到他,把他往後抱,常天恩不高興地哭了出來,任一盈嘖了一聲,抱著他哄了半天。
常文恩覺得有點尷尬,他弟弟一邊哭一邊看著自己,他不安撫一下似乎太冷漠了,可是任一盈很明顯不想讓自己插嘴,他只好對著小孩子笑了一下,常天恩盯著他看,沒一會就不哭了。
吃過晚飯,常文恩幫忙收拾了碗筷,常天恩一直圍著他轉,抱著他的大腿玩。
任一盈坐在沙發上看雜誌,回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招呼他:“寶寶,過來。”
常天恩沒聽見似的,一直圍著哥哥打轉,常文恩洗了手要上樓,他也跟著。
任一盈嘩啦嘩啦地翻雜誌,沒理,常文恩就帶著小朋友上樓了,他其實不討厭這個弟弟,一個小孩子懂什麼呢?而且常天恩好像還挺喜歡他的,就像這會兒,常天恩坐在他懷裡玩他的手,捏來捏去的,還塞進嘴裡咬。
也不是真咬,小貓小狗和他鬧著玩似的,常文恩讓他玩了一會,想抱著他下樓。
可他還沒站起來,手機就響了,他掏出來看,是何躍。
何躍也剛回家,他出去和他媽媽買東西了,應該是凍壞了,哆哆嗦嗦地問他在做什麼,常文恩說在和弟弟玩,何躍不大高興地說:“你們倆有什麼可玩的?”
“……沒什麼可玩的。”常文恩實話實說:“他在這咬我手呢。”
“你快把他抱下去給他媽吧,惹哭了他媽又罵你。”何躍態度強硬地說:“快點。”
常文恩只好歪著頭夾電話,抱著常天恩下去,常天恩一離開他果然又開始鬧,任一盈耐著性子給他找玩具,他才不哭了。
回了臥室,何躍和他說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常文恩拿著忍者神龜玩兒,聽一會兒答一會兒的,突然聽見樓下有人吵架。
常瀚和任一盈吵架越來越頻繁了,這次並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常文恩沒聽明白,他把自己臥室的門反鎖上,裝作聽不見,和何躍聊了會兒天就去洗漱睡覺了。
這個年過得還算平靜,常文恩收了個紅包,任一盈主動給的,一千塊。
常文恩記得自己五六歲的時候收到的錢就是這個的幾倍了,他覺得有些好笑,又不能笑,接過來,說謝謝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