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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升遠停下腳步,笑得陰冷:“方少爺,人生可是很長的,希望你家裡能永遠幫你找關係做前台吧。”
方隨搖搖頭,說道:“鍾升遠,你現在的樣子,真的非常loser.”
鍾升遠臉色微變。
方隨其實是不喜歡講道理的,不過他最近比較哲學,耐心也好了不少,難得也雞湯了一把:“你一直以為,別人過得比你好,只是因為比你會投胎,其實不是……”
他微微一笑:“真正的原因是,別人人品比你好。”
鍾升遠猛地大笑起來:“你是意思是你人品比我好嗎?”
花花公子,紈絝子弟。
居然和他講人品。
方隨湊近了一點,眼神泛冷:“起碼,我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啊。”
鍾升遠猛地一滯,隨即惱怒了起來:“我做過什麼虧心事了?”
方隨微微一笑:“你這樣的都不虧心,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鍾升遠終於控制不住,大怒道:“你有什麼資格說我?”
方隨翻了個白眼,懶得再和他說話,逕自往校門外走去。
鍾升遠還不死心,又跟了上去。
卻見方隨迎面走向一個人。
鍾升遠頓時一愣,面如死灰。
只見那人長身玉立,器宇軒昂,正笑盈盈看著方隨。
正是漸安的集團總裁,樓涉川。
他們不知說了什麼,樓涉川伸手撫了一把方隨的後腦勺,動作熟悉而親昵,隨後便一起上了樓涉川的車走了。
鍾升遠也曾聽說方隨是老闆的關係戶,也聽說過這個關係戶是老闆親自接送上下班的。
可是在他看來,樓涉川肯定也是極不耐煩這個關係戶的。
不然不會讓他做了清潔工又做前台。
他覺得,老闆肯定只是不好拂了方且的面子,勉強忍受著這個一無是處的傻逼。
可是眼前的這一幕,卻在明明白白地告訴他。
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鍾升遠的慌亂無措無人理會。
方隨和樓涉川上了車,他歪著腦袋看樓涉川:“樓叔,會不會影響你上班啊。”
“不會。”樓涉川發動車子,“今天的行程都空出來了,可以陪你。”
方隨心裡美滋滋的,又露出得寸進尺的姿態:“那我是不是可以為所欲為。”
“基本上是。”樓涉川也慣著他,“你想做什麼?”
方隨一臉的矜持:“我想對你為所欲為。”
樓涉川:“……?”
第052章 升華
看著樓涉川一言難盡的表情, 方隨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開玩笑的啦,不要那麼緊張。”
樓涉川無奈一笑:“我有時候會擔心,自己是不是不夠了解你。”
“這也很正常吧。”方隨對此倒是表現出無所謂的態度,“人有時候自己都未必能了解自己,了解另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
“你說的是。”樓涉川說道,踩下了油門,車子緩緩駛上主幹道。
但是如果可以, 我還是希望自己能夠知道你心裡真正的想法。
能夠為你完成,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不過……”方隨嘻嘻一笑,“叔你要是想了解我也很容易啊, 你直接問我就行了。”
“那你會說實話嗎?”樓涉川反問他。
“什麼話!”方隨不滿道,“咱親叔侄,我還能不對你掏心掏肺嘛。”
樓涉川沒有應話,他只看著前路, 無人知曉他內心的想法。
“將軍,你年紀也不小了, 可有過成家的想法?”
“國事未平,何以言家?”
“國家國家,國也是家,將軍也是民, 為何不能言家?”
“我既穿了這身戰袍,拿了這枚虎符,自然當以天下為先,天下未平, 豈敢想自身。”
“我卻想過。”
那一刻,副將究竟在想什麼,他已無從知曉。
他只記得自己說道:“方漸,等國事初定,天下大平,我便准你,卸甲歸家。”
副將卻道:“我一出生,就是亂世,我方記事,已沒了家園,我這一生,顛沛流離,隨軍作戰、深入敵營,從未有過片刻的休憩。”
“我長到二十歲,卻從未知曉,我這半生為之奮戰,為之守護的,萬民之國,萬民之家,是什麼樣子的……”
他轉頭看著自己,那眼睛黑漆漆的:“將軍,你要我卸甲歸家,可我又哪來的家?”
自己看著那雙眼睛,鄭重說道:“方漸,若天下大定,何處不可為家……”
“那是將軍的家,不是我的。”副將說道。
他看著遠處,黑色的眼中不再有星光,也不再有希望。
“如果人有來生,我希望我能生在太平盛世,一世無憂。”
直至這一刻,樓涉川才恍然驚覺。
千年來,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副將的想法。
青年副將的戰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自己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好,如果人有來生,我願與你共同生於盛世……”
“不了,將軍。”副將打斷他未竟的話語,“若有來世,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
那時候,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如何,樓涉川已經想不起來了。
也許是錯愕,也許是震驚。
也許……還帶了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的苦澀。
只記得似乎經過了漫長的沉默,自己只吐出兩個乾澀的,不知意義何在的字:“為何?”
“將軍既不知為何……便無為何。”
伊河的水滾滾而去,沖刷著歷史的塵埃。
兩岸的佛窟千年不語,只看著亂世中的人苦苦掙扎。
耳邊傳來少年聒噪的聲音:“樓叔,我們去做大保健吧。”
樓涉川回過神來,餘光看了他一眼。
明明是一樣的容貌,一樣的輪廓,卻呈現出完全不同的姿態。
再不是永遠板正的姿勢,順從隱忍的態度。
隨心所欲,張狂恣肆。
漆黑的眼睛被盛世的燈火點亮,永不熄滅。
“好。”樓涉川說道,聲音不自覺也輕快了起來。
他們去的還是上次方隨指定的那家,依然是最豪華的套間。
兩人泡在溫度適宜的水裡,方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最近複習每天趴著,我覺得我全身都僵硬了。”
樓涉川看他撥弄著水,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最近怎麼突然想要努力了?”
方隨沒有正面看他,只用餘光偷偷掃了一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這樣子不好嗎?”
樓涉川並沒有說好或不好,只是問他:“我以為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其實我並沒有真正想過我到底喜歡什麼樣的生活。”方隨說道,“我比別人幸運,生下來就什麼都有了,別人可能奮鬥一輩子追尋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是唾手可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