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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以去打工。」雪兒說。
「僱傭童工是一種非法行為。」關樂樂提醒她。
「所以你打工,我看著。」雪兒理直氣壯地回答。
關樂樂狂翻白眼。
「等我回去後,我一定會鄭重告訴我媽媽,她要嫁的那個男人,養了一個怎樣的女兒……這世界買東西有時候的確不能光圖贈品的。」關樂樂惡狠狠地說,然後一言不發地朝附近的比薩店走去。
「我不是贈品!」雪兒在背後不滿的大喊。
「贈品促進銷售,而你有礙銷售,你的確不是贈品,可你連贈品都不如。」關樂樂頭也不回的回答。
雪兒聳了聳肩膀,瞞不在乎的回答:「好吧我承認你的說法,只要你肯給我飯吃,我會是個很大肚的人。」
關樂樂便憤怒地想:為什麼和陸天豪在一起的每一個人,在考慮問題方面都會變得這麼現實。
……
陸天豪坐在房間的一角,靜靜地看著死去的年興昌。
事情有時候就是這樣充滿諷刺—當你計劃好一切的時候,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卻將這一切全部打翻了。
年興昌就這樣死了,死得那樣的窩囊,甚至連死後的兩天裡都沒一個人知道獨居在這間小屋子裡的老頭的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發臭。
如果不是有個小女孩天性就是不斷的去招惹麻煩,或者還要過上很久,等床上的那具屍體化成一堆白骨的時候才會被人發現。
這個老頭,他用盡心機,使盡手腕,為的只是捲走大量本不屬於他的錢。
可到頭來,他甚至連享用這些錢的機會都沒有。
據鄰居說,老頭自從進了這房子以後,就一直深居簡出,偶爾會跑到賭場裡玩幾把,也總是很快就回來。他吃得很簡單,日子過得很貧苦,守著大量的財富,卻不敢隨意地花用。
因為他害怕被人認出來。
他曾經非常有名,有太多太多的人見過他的臉。
他有很多的錢,可他卻不敢用,也無處可用。即便如此,他的貪婪卻絲毫不減。當陸天豪的那筆四千萬的投資款放進澳門分理處的時候,年興昌依然冒著極大的風險去將錢取了出來,然後轉存到自己的帳戶上,再回來繼續過現在這般貧苦的日子。
這無疑是最令人感到諷刺的一件事了—他的錢已經多到以他現在的生活方式過八輩子也根本用不完的地步,可他還是貪婪的一再攫取任何可能到手的財富。最終的結果,卻只是那樣窩囊地死去。
在隱名埋姓的這段日子裡,他過得相當艱苦,他唯一的樂趣大概就是龜縮在這簡陋的小屋一角然後無奈的數著自己大把大把的財富,然後心滿意足的吸上一口大麻,以此來麻醉自己。
曾經的商場大豪,竟然淪落到這步田地,不知他當初捲款潛逃時,可曾想過自己會是這樣的下場。人們追求金錢,似乎卻忘記了金錢的本質是什麼,忘記了金錢的意義在哪裡……
而那個將他嚇死的夢,或許就和那些他所一直恐懼著的人有關吧?當然,這一切的謎底,惟有在地下的年興昌自己才知道答案了。
或許,那個嚇死他的不是什麼恐怖的怪物,就是他心中所深深畏懼的蒯榮升……
在以後的歲月里,陸天豪總也無法忘記有那樣一位老人倒在一間破敗的小屋裡以那樣一種悲涼的方式靜靜地死去。他曾經哧詫風雲,曾經睥睨商界,曾經不可一世,曾經豪情萬丈,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死的悲涼而默默無聞……他已經死過一次,葬禮風光而奢侈。所以第二次的死亡,就只能簡單到連儀式都可省略,只有幾個零零落落的不相干人到場看他入土。若說人生無輪迴,那麼年興昌現在遭遇的又算什麼呢?
陸天豪無法忘記這一切,他覺得自己從年興昌的死亡上領悟到了很多東西。
或許一直以來,自己都有些急功近利了一些。
做事的手筆太大,步子邁得太快,基礎還不夠牢靠……等等。
不過現在,他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了。
此刻,他看著年興昌的屍體,感悟聯翩,以至於身邊接連有人喊了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那是年彩彩。
年彩彩的眼角竟然還掛著淚水。
「怎麼?」他問年彩彩。
「沒什麼,只是有點適應不了。這段時間大家一直都在找他,我也曾想過見到他後該對他些什麼。只是沒想到……他現在就這樣死了。所有要說的話,最終都只能咽回肚子裡,所有的仇恨,埋怨,感激和鄙視的心情,也都只能隨著他的死而隨風消散。我覺得自己就象是做了一個夢……因為他的死,而來到這個繁華的世界,尋尋覓覓,見到的依然只是一具屍體。這真是太荒唐了。我想不通怎麼會這樣。」
「這就是輪迴。」陸天豪說。
於是,年彩彩無力的倒在了陸天豪的懷裡,還是了低低的抽泣。她說:「別問我為什麼哭,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想傷心。」
陸天豪便站在那裡任由年彩彩的眼淚打濕自己的衣襟。
遠處,是夏俊悲哀的眼神停留在年彩彩的身上。
他的身邊,雪兒依然想不通為什麼自己的哥哥姐姐們要為一個不相干的老頭而哭泣,沉沒,愁思和彷徨。
她依然太小,懂得許多事,卻不懂得那些事背後所代表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