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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福瑞說:“那當然啦,就好像白英小姐是一杯糖水,司藤小姐是一杯白水,合體了之後,就是糖水和白水混在一起,不會那麼甜,也不會那麼淡啊……”

    他一邊說一邊低頭用螺絲刀把螺帽擰緊:“所以說啊,只要合體了,司藤小姐一定會變的不一樣啊……咦,秦放?”

    無意間抬頭,秦放已經不見了。

    ***

    司藤聽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知道是秦放,也不回頭,只是問了句:“有事啊?”

    秦放在她身後停下腳步,聲音有些喘:“司藤,我記得最初的時候,有一次說起有什麼夢想,你說想重新做回妖。”

    司藤嗯了一聲:“所以呢?”

    “你為什麼想重新做回妖?”

    這個問題真是提的荒唐可笑了,司藤有些不耐煩:“你還不是想重新做回人,大家都想做回自己,沒有為什麼。”  

    秦放的心跳的厲害:“你說想做回自己,我想問你,你做回過你自己嗎?”

    司藤回頭看他:“什麼意思?”

    秦放深吸一口氣:“我的意思是,你其實從來沒有做過自己。”

    他不理會司藤漸漸變得難看的臉色,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你最初精變,是丘山促成,他給你做了個模子,那時候你不是司藤,只不過是丘山操縱的傀儡。好不容易脫離丘山,你又因為邵衍寬和白英分體,復活之後,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白英希望你做的事,或者說你其實是在復活白英。你根本從來沒做過自己,談什麼做回自己?”

    司藤一字一頓:“秦放,我跟你說過,從某種程度上說,白英就是我。”

    秦放咬牙:“你覺得你們倆是一個人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她想嫁給邵衍寬,你不想嫁?為什麼她那些忍辱負重機心巧妙的安排你想不出來?想法和做法完全不一樣,誰會認為你們是一個人?你想做回自己,司藤,你只有這個時候是真正的你自己。”

    司藤臉色鐵青:“白英和我原本就是一體,只是偶然分開,於情於理,都應該合為一體。”  

    秦放豁出去了:“一盆水潑到土裡,就是潑出去了,難道還能重新變成清水?人和事都是往前走的,沒聽說往後退。既然你們已經分開了,說明天意就是這麼安排的。要說於情於理,丘山強行促成你精變,屬於逆天而行,一開始就不合情理。你想要徹頭徹尾的合乎情理,那你應該變回白藤去……”

    ……

    顏福瑞正埋頭踩著充氣閥給衝鋒舟充氣,耳畔忽然傳來巨大的落水聲,抬頭看時,黑漆漆的天黑漆漆的湖,湖中央處似乎水浪泛起,但一時間又看不真切。

    再看岸邊,咦,原本是秦放和司藤小姐一起站著的,現在只剩了司藤小姐一個人,秦放去哪兒了?

    他疑惑地看司藤,司藤冷冷回瞪了他一眼,顏福瑞縮了縮脖子,滿腹狐疑地繼續低頭擰螺母,過了會,司藤經過他身邊時停了一下,不確定似地問了句:“秦放會游泳嗎?”

    顏福瑞答不上來:“會……吧?秦放這樣的,應該……會吧?”

    話還沒說完,視線突然被遠處湖面上空的什麼東西吸引了過去,頓了兩三秒之後,臉上的血色刷的全無,聲音顫抖著叫她:“司……司藤小姐?”  

    司藤是背對湖面的,她看著顏福瑞的臉色,心頭突然升起不詳的預感:“怎麼了?”

    第⑥章

    顏福瑞還沒來得及回答,遠處又是嘩啦一聲水響,司藤警覺回頭,水面之上並不一團鏡面般平靜,卻也並無太大異樣,這就是大大的不對了——秦放還在水裡,即便不會游泳,這麼短的時間,總還能浮上水面撲騰兩下的。

    但是,人呢?

    司藤向湖邊走了兩步,目光在黝黑色的湖面之上逡巡,臉色漸漸陰下來,顏福瑞結結巴巴地描述剛剛自己看到的:“也不知那個是不是秦放,應該是……總之是有一個人,先是在半空的……”

    “半空?”

    顏福瑞肯定地點頭:“是半空,有一根好像繩索一樣的……先把人揚上半空,然後又拽下去,那聲水響就是人被拽下水的時候……司藤小姐,那個是不是秦放啊,秦放怎麼會……”  

    他原本想問,秦放怎麼會在水裡啊。

    但是話還沒說完,眼前忽然一花,反應過來的時候,司藤已經在水裡了,像什麼呢,像一條游魚,嗖的一下,幾乎是分水而去的,顏福瑞愣了幾秒鐘,幾步跑回車邊拿了強力手電筒,又騰騰騰跑回湖邊,把電筒調到最大光圈,緊張地往湖面上照來照去。

    顏福瑞覺得,湖底下,肯定是出事了。但是發生了什麼呢,太捉急了,他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湖水在手電光下打著漾兒泛著亮,其它的,什麼都看不到啊。

    ***

    秦放是被司藤給扔下水去的,說那些話之前,他雖然多少有點心理準備,但還是僅局限於被罵個狗血噴頭或者扇個耳光……

    西湖的平均水深據說只有兩米左右,秦放那一記狠摔入水,幾乎是險些觸底,他原本會水,但自從陳宛溺亡之後,幾乎不曾再游泳,所以一時之間多少有些慌亂,隨手那麼一撈,手指划過河底泥沙,似乎抓到什麼繩索,不及細想,下意識就拽住了。

    再然後,身體記憶使然,利用自身浮力往上蹬浮,浮出水面之後,長舒一口氣,忽然發覺手裡頭抓的,不像是繩索,而像是……一根藤。  

    藤?

    幾乎是在這個閃念划過腦際的同時,那根藤索突然自他手中抽出,水中橫亘幾周,牢牢縛住他胸腹,秦放剎那間呼吸困難,只覺得身下大力湧起,將他整個人揚出了水面,一時間天旋地轉,還沒來得及反應出發生了什麼事,又是一股下墜拉力,瞬間把他拉進水中。

    冰涼的湖水從耳鼻孔竅往裡猛灌,秦放眼前發黑,掙扎著去拽身上纏著的藤索,恍惚中覺得那股拉力不絕,斜向著迅速把他往某個方向拖拽,正絕望間,身子忽然驟停——又一道藤索自反方向而來,也是橫亘纏住他腰腹,及時遏止住了他的去勢。

    秦放下意識覺得這是司藤,心底最初的驚惶錯亂漸漸消歇,卻又止不住嘆氣:這樣把我纏的左一道右一道的,是生怕勒不死我嗎?

    思忖間,司藤已經到了近身,秦放的眼睛被湖水浸的睜不開,氣已經憋不住,嘴裡幾乎都在翻冒泡兒了,模糊間感覺司藤先是試圖去解他身上纏繞的藤索,沒有解開,這顯然讓她很是煩躁,下一刻,又是一股舉力上托,秦放耳邊嘩啦一聲,鼻端終於呼吸到空氣,感激地幾乎流下淚來。

    急睜眼去看,身子被藤索托在半空之上四五米,但並不平穩,還在被底下的那股拉力拽的忽上忽下,而司藤就在靠近湖面約一兩米處向上狠拉,一時間誰也占不到上風,過了會,司藤突然抬頭厲聲問他:“車上有電鋸嗎?”  

    起先她想憑一己之力把下頭的藤索拗斷,但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幾乎是恨不得亂刀去砍了。

    但是,誰會在車上放個電鋸呢?秦放正想搖頭,忽然有放大的光柱晃過這頭,緊接著就是顏福瑞遠遠的大叫,這一下忽然提醒了秦放,他卯足了勁朝顏福瑞吼:“船!把船開過來!”

    顏福瑞聽懂了,掉頭就往還沒組裝好的衝鋒舟跑,秦放儘量簡扼地給司藤解釋:“衝鋒舟的引擎帶動螺旋刀,可以把藤索絞斷,只有比電鋸更快,就是還要等一下,應該還沒組裝好。”

    司藤嗯了一聲,視線又投向湖底,過了會吩咐秦放:“我先下去看看,你撐住了。”

    秦放還沒反應出這“撐住了”是什麼意思,司藤已經直接躍下了水去,秦放暗叫糟糕,底下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以司藤之力也只拼了個勢均力敵,他要怎麼“撐住”?

    下一秒他就知道自己是多想了,托住他的藤索在中央處又分出數條長藤,閃電般向著岸邊纏繞而去,或纏老樹或纏電線桿,倒是在短時間形成了均衡之勢,不過秦放這口氣沒有能舒多久:底下的司藤總也不見動靜,至於岸上,有幾棵樹已經被下拽地有了傾斜之勢了。  

    秦放頭皮發麻,遠遠吼顏福瑞:“好了沒有?”

    顏福瑞哭喪著臉回他:“好是快好了……但是秦放,我沒考過衝鋒舟的駕照啊……那個那個,駕駛說明書呢……”

    特麼的衝鋒舟要什麼駕照,眼看著不止是樹,連電線桿都有折腰的傾向了,秦放急火攻心:“不要說明書,就拉個啟動繩控制個把手,你摸索一下,試一下!”

    偌大的西湖之上,秦放餘音裊裊,但是顏福瑞沒動靜了。

    什麼情況?秦放手上沒電筒,也看不清岸上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眼睜睜看著老樹和電線桿詭異地越來越傾,緊張地一顆心幾乎都快跳出來。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岸邊響起了衝鋒舟引擎震響的聲音,秦放心頭一喜,但這喜悅還沒持續五秒鐘,就被顏福瑞發癲的狂叫給叫滅了:“救……命命命命命……啊……”

    再下一刻,衝鋒舟的黑影斜剌里衝出,方向不是往湖心,倒是向斜邊的岸上直衝上去的,這是要駕船自盡嗎?秦放目瞪口呆,也忘了自己的危險處境,大叫:“拉把手,拐!拐!拐!拐!”  

    想必顏福瑞是在手忙腳亂地狂摁狂拽能拉得動的所有操作部件,萬幸的是,眼見就要玉石俱焚的時候,衝鋒舟陡然打了個突掉頭了,從秦放的角度,可以看到顏福瑞的身子都被顛離了船身,下一秒,衝鋒舟開足了馬力朝著秦放的方向撞過來。

    秦放瘮地全身汗毛直豎,但還是盡力安慰自己:顏福瑞能準確操控方向用螺旋刀把下頭那根藤索絞斷的希望看來是很渺茫了,既然這樣,索性粗暴一點,撞斷了也行啊……

    沒想到的是,伴隨著顏福瑞驚天動地的又一聲“救……命命命命命……啊”,衝鋒舟在距離藤索一米來遠的地方擦身而過,向著未知的黑暗突突突絕塵而去,留下船屁股後頭一道翻浪的雪白水花。

    秦放看的目瞪口呆,半天才氣急敗壞地反應過來:“不要走直,你倒是拐……”

    話沒說完,身子陡然一墜,有一根藤索纏著的老樹被拽的連根拔起,力道的均勢被打破之後,另外幾道很快也支撐不住,伴隨著幾聲斷裂聲響,底下的力道驟然捲來,秦放極速墜向湖面,只覺得耳畔虎虎生風,行將墜下湖面時,眼前忽然一花,恍惚間看見,水面下出現了司藤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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