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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放有點莫名,那頭背景音很亂,像是炸開了鍋,有人拼命咳嗽有人驚聲尖叫也有人跳腳大罵,那個男人語氣倒是鎮定,問:“司藤小姐在嗎,可不可以跟她講兩句話?”

    “王道長沒事吧?”

    “暫時……沒事。”

    沒事就好,秦放一顆心剛要放下,那頭忽然有人暴喝:“跟妖怪談個球!反正是活不了了,拼了算了!”

    這不像是平安無事的節奏啊,怎麼還牽扯到不相干的人了?秦放下意識問了句:“怎麼了?”

    那頭沉默了一下,末了嘆了口氣說:“也是一二十條人命,是生是死,全在司藤小姐一念之間了。”

    ***

    秦放把手機遞給司藤的時候,說了句:“司藤,得饒人處且饒人。”

    司藤像是沒聽見,也不接手機,只是示意他開擴音,那頭留意到這邊的動靜,試探似的問了句:“司藤小姐嗎?”  

    “哪位?”

    “我姓白,白金。”

    “九道街烏衣巷的金陵白家?”

    白金有些意外,說話也愈加客氣:“上三代還住烏衣巷,我父親小的時候就搬了,司藤小姐認識我……祖父?”

    “聽說過,當年道門中稱他玉面書生,據說喜歡穿白,白的長衫馬褂,中山裝,有時也穿西服戴禮帽,手裡搖一柄檀木扇骨的扇子,正面小楷寫了兩句詩,雲‘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白金一時怔住,頓了頓低聲說了句:“我是沒那個福氣見到,還沒出生,祖父就病逝了。”

    “扇子的反面以詩作畫,三兩墨筆勾出百姓人家,有人傳,扇子製成,上頭原是只有人家的,白先生收一隻妖,扇面上就多一隻燕子。”

    祖父的扇子?

    那扇子,白金是記得的。

    白家沒有人繼祖業,雖然自己在高校研究未解之謎神秘現象,但那到底是科學解析,跟妖氣迷離的世界半點不搭,小時候,見過擱在家裡大櫥頂上那隻祖父留下來的黑箱子,趁父母不在踩了凳子去看,裡頭有些抄本、穿的發黃的中山裝、懷表、鋼筆,還有那柄扇子。  

    其它的他都不感興趣,適逢天熱,扇子倒還有些用處,偷偷拿了出來扇涼,夏天蚊子多,扇涼時啪一聲手起扇落,展了扇面來看,燕子邊上好大一隻死蚊子。

    再後來讀《紅樓夢》,晴雯撕扇,有樣學樣,也把祖父那扇子撕了個大豁口,母親氣的拿掃帚狠狠抽他,說:“好歹也是長輩留下來的東西,你個敗家玩意兒!”

    惋惜歸惋惜,一柄破扇子留著也沒什麼意思,最終好像是扔了,要麼就是並舊家具一起賣掉了。

    ——白先生收一隻妖,扇面上就多一隻燕子。

    原來是那樣一柄扇子,現在才知道後悔莫及,晚矣。

    白金有片刻晃神,旁邊已經有人忍不住破口大罵:“白先生,跟這種不要臉的妖怪,廢話什麼!”

    司藤聽到了,也不惱:“白先生,你開擴音,我跟諸位道長打聲招呼。”

    白金只覺得她言語清晰說話斯文,溫溫和和提個要求也讓人不好回絕,沒顧上細想,伸手就撳了外放。

    ***

    先前眾人氣歸氣,怒火終歸是找不到承載,白金手機一外放,突然間所有的發泄都有了出口,每個人都幾乎是目眥欲裂了,恰好藤毒在這一時刻又是一波發作,皮膚到肺腑都像是熱油煎過,丁大成是北方漢子,脾氣尤為火爆,操起銅算盤就向白金剛剛放下的手機砸過來,白金心說完了,這手機鐵定報廢了,哪知道丁大成突然慘呼一聲,捂住心口在地上疼的滾來滾去,顏福瑞後知後覺地反應遲鈍,怒氣沖沖說了句:“我手機!打壞了你賠!”  

    司藤笑聲不絕,頓了頓柔聲說了句:“各位道長暫且息怒,這藤毒固然有個發作的大限,但是平時若想不受折磨,關鍵在於不要發脾氣,要心平氣和,多想想開心的事,也可以聽聽戲曲,讀書寫字,閉目養神,若像剛剛那位道長那樣動不動就要抄傢伙,那可大大不妙,平白落得我看好戲,疼的可是各位道長。”

    眾人悚然,忽然想到:此話不假,每個人中毒以來都憤怒叫罵喊打喊殺,個個痛的死去活來,其中以丁大成脾氣最爆,痛的又最狠,難道真如這妖怪所說,要平心靜氣?

    不管是真是假,趕緊拿來試試,自己身上痛可是真的,於是每個人都趕緊撿生活中最舒心的事來想,又不斷提醒自己切莫動氣切莫動氣,一試之下果然奏效,覺得胸中那口氣漸漸順起來了,丁大成倒地的時候,皮膚上猙獰交錯布滿藤狀青筋,這時也慢慢消下去了。

    這頭原本鬧哄哄像個磨刀霍霍的菜市場,這時分,居然安靜地像是午夜空無一人的禪堂。

    司藤說:“這就好了,耳根清淨。大家這麼分坐兩旁,吃個小菜,喝點小酒,聊點事情不是很好嗎,潑婦一樣撕扯叫罵,或者打個頭破血流,總是不體面的。”

    明明始作俑者,居然說的跟好心勸架的和事老一樣,這得多厚臉皮才能做到這樣?一干人想氣,又不敢氣,只能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權假作沒聽到。  

    事發時,只有白金和顏福瑞在屋外免於中毒,顏福瑞多少有些愣頭青的屬性,和司藤的談判試探溝通,也非白金莫屬了,他儘量很有技巧地去接司藤的話:“說起來,還要謝謝司藤小姐手下留情。當時屋子內外都封住,這下毒的分量稍微重一重,只怕要多一屋子的死人了。司藤小姐能殺但不殺,應該是還有要求吧。”

    司藤並不正面回答:“那頭都是哪路高人啊?”

    白金見眾人沒什麼反對的意思,也就把在場的門派介紹了一下,司藤禮數周到,都道了句“久仰”,只是在聽到麻姑洞時,略一沉吟,問了句:“當年麻姑洞的沈翠翹仙姑,仙壽幾何啊?”

    這話問的突兀,白金莫名其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沈銀燈冷冷回了句:“我太師父不到三十歲就死了。”

    司藤哦了一聲:“英年早逝,真是可惜了。”

    沈銀燈氣血上涌,想說什麼,心口又是一絞,恨恨攥著衣角忍住了,一邊的蒼鴻觀主看在眼裡,心頭跳的一突:這司藤跟麻姑洞應該是有過不快,那自己呢?自己還跟司藤打過照面,她一點異樣的反應都沒有,是因為當時自己太小她不記得了,還是故意隱而不發?  

    一圈介紹完,眾人按捺住的耐性也差不多到頭,生死未卜的,誰有那個閒情跟她寒暄客氣?馬丘陽道長最先忍不住,問她:“又是下毒又是陰謀詭計的,你到底什麼意思?”

    司藤看著秦放笑,說:“他問我什麼意思呢,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莫名其妙,秦放真是想翻白眼,思之再三還是忍住了:“我哪知道你什麼意思,總不見得你是要請人吃飯。”

    司藤說:“對,就是要請人吃飯。”

    她湊近手機話筒,字斟句酌說的認真:“四道門七道洞九道街,早年赫赫有名蜚聲道派,修道慕道之人,無不以一仰真容為榮,只可惜各位高人仙蹤不定,普通人一生也難見一二。所以若不使一些非常手段,哪裡能請得到各位道長過來吃飯呢?”

    信你才是見了鬼了,馬丘陽冷冷來了句:“斷頭飯麼?”

    “道長過慮了,一來我對道長的頭不感興趣,二來各位都是道門翹楚,教化精英,我真對各位不敬,就是與天下道門為敵,一屆小妖,斤兩輕薄,這種事情還是不敢做的。”  

    原來你也知道忌諱,馬丘陽心中有幾分得意,倒是白金有些不信,又和她確認:“司藤小姐真是要請吃飯嗎?”

    “真請吃飯。”

    ***

    掛掉電話,秦放問的也是同一句:“真請吃飯?”

    “真請吃飯。”

    秦放無語,頓了頓說:“司藤,大家命是拴在一起的,也算是自己人,你跟那些道士這麼說也就算了,對自己人,不求你透露十分,透露個兩三分也行吧,把別人蒙在鼓裡很好玩?顯得你智商高?”

    為王乾坤擔了一晚上的心,她卻唱了出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秦放不是不窩火的。

    司藤抬頭看秦放:“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要請吃飯。作為助理,你現在應該做什麼?應該定時間、地點、選飯店、定包間,通知各位客人什麼時候到、去哪吃飯,必要時還要安排接送。我吩咐的那麼明白,你居然還要問,換了別人,這麼蠢的助理,老早趕出去了。”

    就你聰明!你一家都聰明!秦放真是氣的要吐血了,知道跟她較真沒什麼好結果,忍了忍轉身準備回房,她又補充了一句。  

    “飯店要選的有檔次一點,別讓那些道士們說我太小氣了。”

    第⑨章

    換了是你,會相信一個妖怪大費周章,甚至把你性命捏在手掌,只是為了請你吃飯?

    還是白金的話有道理,她要是想殺,早就殺了,“能殺而不殺”,必有所求,這宴席大有文章,可到底怎麼起承轉合,還得去看了才知道。

    時間也不早了,蒼鴻觀主著人安排休息,又再三吩咐此事“機密”,決不能外傳,那些個弟子輩陸續散去,只留了各派掌舵並顏福瑞幾個,來自青城山的張少華道長六十餘歲,清瘦矍鑠,下頜一縷長髯,很有舊派道士風範,平時話不多,關鍵時倒是很找的著要點,他提議給黃翠蘭老太太打個電話,藤殺的解法是她提供的,想必對司藤有所了解,或許從她那裡能得到多一些的消息。

    夜靜更深擾人清夢,對方很不高興,但還是讓黃老太太接了電話。

    蒼鴻觀主開了免提,大致把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聽得出黃老太太那頭也很驚愕:“司藤有毒這件事,我娘從來沒提過,可能連她都不知道。”

    黃老太太的母親就是黃玉,當年受邀助丘山道長鎮殺司藤,後來入蜀,和丘山過從甚密,應該是知道不少□□消息,再追問下去,黃老太有點顧慮重重,幾次欲言又止,嘆氣說:“都是過去的事了,說出來,怕是對丘山道長的聲譽不好。”

    這又關自家師父什麼事?一聽到“聲譽”二字,顏福瑞立刻緊張起來。

    黃老太這麼磨唧,柳金頂心中不快,言語間就有些不客氣,說,黃婆婆,丘山道長都死了那麼多年了,咱們連他橫長豎短都不知道,是死人聲譽重要還是活人性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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