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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蒼鴻觀主聽的有些不悅,掛著臉說:“誰有顏福瑞的手機,打一下不就得了。”

    自家師祖的指令,還是自家徒孫最上心,王乾坤趕緊撥顏福瑞的手機,撥完了擱耳邊一直聽,過了會眉頭皺起:“沒人接呢……”

    ***

    顏福瑞感覺到自己的手機在震動了,嗡嗡嗡嗡的貼著腿,在地下聽手機的聲音很奇怪,聲音和在空氣中傳播時,音色很不同。

    那時他寫字問她了:“要把你埋了?”

    她回:“是。”

    顏福瑞瘮的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找了根趁手的粗樹枝在旁邊掘坑,心裡想著:這是活埋啊,司藤小姐這是跟赤傘鬥法輸了,趕緊為自己掘墳,怕被赤傘鞭屍嗎?

    但看她表情又不像,說實在的,顏福瑞不喜歡司藤這種女人,他覺得女人嘛,傻了叭唧的比較好,再腰榜粗圓些,更顯富態憨厚,司藤這樣的,每時每刻的表情都像在說“你想跟我玩陰的嗎,玩死你”。

    而且明明都已經傷成這個樣子了,那種眉眼表情,還是讓人不寒而慄。

    挖到一半,樹枝纏到地下的樹的雜根,顏福瑞低頭去拽,拽著拽著,心裡突然咯噔一聲,瞬時間敞亮了。

    他怎麼把這節給忘了,她是藤啊,藤是什麼,跟樹一樣,不都是土裡長出來的嗎,她現在要回到土裡,哪是什麼給自己掘墳啊,她要去汲取地底的養分去了,還有陽光、雨水,都是她需要的吧,印象中,哪怕是斷了的樹枝,插到土裡,也可能再揚枝吐芽呢,不是有句老話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嗎。

    顏福瑞挺羨慕的,不需要打針吃藥也不需要手術,挺天然的療法,還沒什麼副作用。

    挖到半人深了,他又寫字請司藤進去,司藤笑了笑,無數外延的藤條開始回縮,躺下去的她又重新是人的模樣了,只是那根曾經扼住過他咽喉的手臂,還是藤條模樣。

    顏福瑞自作聰明地想,看來這隻手臂是受了很重的傷,回不去了。

    他手腳並用著往坑裡填土,覺得蓋的差不多時,那條藤臂突然箭一般往高處飈出,纏住了最近的一棵樹,然後猛然下拉,顏福瑞聽到咔嚓樹幹折裂的聲音,一仰頭看到冠蓋砸下,駭的頭皮發麻,正想拔腿就跑,回收的藤臂蛇一樣捲住他一條腿,硬生生把他拖進土裡。

    ***

    顏福瑞想了好久才想明白,司藤並不信任他,她那麼謹慎多疑,當然會防他出去把她的藏身之處到處亂說。

    而且,她拉倒了一棵樹,讓樹的冠蓋正砸在這裡——這裡並不是上山的主道,即便有人真的走過來了,也只會說:前兩天的雷雨好大啊,看哪,把那麼粗的樹都劈倒了呢。

    起先以為,她是要殺他滅口了,後來發現,他在土裡居然沒有窒息,細密無數藤條在泥土裡穿梭延展至他的鼻側,他嗅到濕潤的清新空氣,甚至帶著藤汁的味道。

    顏福瑞沒讀過很多書,不過有些常識他懂的,帶瓦房出去擺攤時,很多人會來發傳單,保護環境的,提倡種樹的,那個穿一身綠的宣傳員過來買麻辣串燒,還不忘給他宣傳:“我們要保護植物,植物可以進行光合作用,把二氧化碳和水轉化成有機物,並且釋放出氧氣,而氧氣,是人類生存必不可少的……老闆,你這麻辣串燒都用木頭簽簽,這是砍伐樹木,影響生態平衡……”

    手機還在持續的震動,耳畔忽然傳來悠長的一聲嘆息。

    顏福瑞渾身一震:“司藤小姐,你……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光合作用就不要太較真了,我造肯定有很多童鞋要說總總人家綠色植物有葉綠素啥啥的才能進行光合作用,在地下這種照不到陽光啥啥的。

    司藤說了:“我能,我可以,你們有意見咋滴……”

    另外快表揚我一下,我日更的奇蹟一般只能維持兩天……

    第⑤章

    “嗯。”

    “那可以走了嗎?”

    “不可以。”

    不可以就不可以吧,醒了總是好的,總比他一個人在寂靜的地底乾瞪眼的強,顏福瑞又待了一會,總覺得彆扭的厲害:這麼安靜,兩個人就這麼躺著不說話,又不能動,彼此連呼吸聲都聽得到,不知道司藤是怎麼想的,他自己實在是……

    太尷尬了啊。

    他試圖找話題跟她說話:“司藤小姐,我們瓦房,還能被救活嗎?”

    “不能。”

    哦……不能就不能吧,自己也早猜到了,顏福瑞怔怔地瞪著眼睛看近在咫尺的黑暗,又問:“司藤小姐,我師父丘山道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在遭遇到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前,顏福瑞寡淡而平庸的人生中,除了瓦房,也就是丘山道長了吧。

    丘山道長,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司藤也在想這個問題。

    ***

    妖怪的精變用不著從嬰孩開始,矇昧一開,就是個三四歲的女娃娃,赤身*,也並不害羞,不會口吐人言,也聽不懂人說的話,眼珠子咕嚕嚕的,低頭看自己的腳丫子,說的第一個字是:“噫……”

    沒有實際意義,純語氣詞,就是好奇,她明明是細細長長一棵藤,怎麼就變成了白白胖胖粗粗短短的樣子呢,還有腳丫子,還分了五個叉,看到腳趾甲也好奇,怎麼還長了透明的蓋子呢?

    丘山拿衣服把她裹了,抱起來去了離的最近的小鎮,她一路上看什麼都新奇,小嘴嘖嘖的,止不住的噫噫噫。

    路上遇到一個茶寮子,丘山停下來歇腳,她坐在對面,眼睛瞪的圓溜溜地看丘山吃飯,為什麼他吃飯的時候,要啃一個圓不拉嘰的碗呢,丘山吃了幾口,嫌惡地看了她一眼,她不懂這叫討厭,還是一驚一乍地噫噫噫。

    繼續趕路,這一次又停在一個較大些的鎮子,有個女人抱了娃娃坐在街邊乘涼,那娃娃跟她一般大,還沒她好看,戴著虎頭帽,嘴裡咿咿呀呀的,好多街坊圍上來逗弄,有個老太太手裡搖了個撥浪鼓,咣咣咣搖幾下,說:“伢兒,笑一個。”

    那個娃娃咧了嘴笑,還流口水,嘿嘿,嘿嘿嘿。

    圍著的一群人歡喜的合不攏嘴。

    原來他們喜歡這樣的娃娃,妖怪總有那麼一些天生的伶俐聰明,她噫噫噫地看著學會了,又一次在路上停下休息時,丘山疲憊地坐在田埂上扇風,她蹦蹦跳跳的去揪花、薅糙、捂蚱蜢兒,玩兒累了過來找丘山,丘山正好抬頭看她,她獻寶一樣,學著那個娃娃,咧開嘴朝丘山笑。

    至今都想不明白,丘山為什麼那麼憤怒,是覺得妖怪詭詐機變沐猴而冠嗎?他蒲扇樣的一巴掌掀過來,罵她:“妖孽!”

    她被打的歪了頭,踉蹌著往邊上跌了好幾步,站定之後腦子都空了,傻愣愣的,那半邊臉火辣辣的,她拿手去摸,又摸另一邊:為什麼被打的那邊,大了那麼多呢?

    那是她混沌初開,對丘山,也是對整個世界露的第一抹笑,都還沒來得及笑完,他一個巴掌打過來,打塌了她半個天了。

    現在顏福瑞問她,我師父丘山,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他是一個,讓她從此再也學不會笑的人。

    ***

    蒼鴻觀主他們來找司藤,從日落西山等到時過夜半,實在沉不住氣,問秦放:“不是說五天後回來嗎?”

    馬丘陽道長他們也七嘴八舌地紛紛質問。

    ——司藤小姐到底想幹什麼?

    ——我們一樣樣都按司藤小姐吩咐的去做,司藤小姐也該有所表示,這藤殺,到底解是不解了?

    ——上趕著要我們去找妖怪,如今找著了,她自己又不見人。

    ……

    只有沈銀燈不說話,低眉順眼地站在眾人之中,就像事情跟她沒關係一樣。

    秦放只是聽著,並不吭聲,末了才說了句:“司藤小姐只是稍微遲了一點,飛機晚點、汽車堵車、又或者臨時有事,各位道長著什麼急啊。”

    話說的稀疏平常,也不算刺耳嗆人,蒼鴻觀主卻一時語塞。

    他們這群人包藏禍心的準備掐時掐點暗算人家,萬事俱備了被告知一句不知所蹤,當然著急了,忐忑惶恐,生怕是開啟了東窗泄了風聲,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遭人恥笑。

    秦放又說:“你們是知道她的,她不跟我聯繫,我也沒法找她,只能等著——如果她打電話給我或者是回到苗寨,我會轉告她你們已經發現了赤傘的巢穴。從武當到苗寨,這麼多天道長們都捱過來了,還在乎這一時半會嗎?再說了,藤殺怎麼了,不是還沒發作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蒼鴻觀主一行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訕訕地離開,一路上難免嘟嚷著抱怨,丁大成先泄了氣,大意是說都出來好多天了,家裡人一天一個電話在催,最初接到消息還挺興奮,以為是要參與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收妖大戰了,誰知道一開始就在被人牽著鼻子走,跑完青城跑苗寨,正面交鋒沒有,堂堂道門,挖坑設陷的去算計一個妖精,想想都覺得不上檔次。

    夢想照進現實,還是回去開計程車更自在更踏實更接地氣一點。

    其實不只是他,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這心思。

    白金教授一腔學術執念,真是抱著見識異世界的熱情來的,想著出一篇紀實論文,還想著司藤小姐能接受一下採訪……

    王乾坤也覺得很不值,他是去青城山交流學習的啊,那天晚上他明明在更新博客,作為一個文藝男道士,怎麼就莫名奇妙惹到妖怪了呢?

    四大道門,這麼多年走的都是文化和景區的路數,突然說要收妖……就算轉型也需要時間啊。

    除了蒼鴻觀主揣著不可說,沈銀燈另懷鬼胎,其他人都覺得,傳說里的妖怪是青面獠牙的,司藤小姐從頭到位,也就是個高冷的矯情的非常作的美女,也沒見她真的禍害一方,設計害她,半分替天行道的豪氣都沒有,反而有一種團伙犯罪的不安……

    心事重重間,柳金頂忽然咦了一聲:“沈小姐呢?”

    她原本一直跟在隊伍的最後的,又哪兒去了?

    能哪兒去了,她就是苗寨當地人,還能走丟了不成?此番拜訪司藤無果,蒼鴻觀主心裡煩躁的很:“不管她,我們先回……”

    話沒說完,觸目所及,陡然一個心驚,激靈靈剎住了話頭。

    前頭不遠處,石階上正下來的,那是……司藤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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