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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乾坤還在給自己下咒:“幻覺,都是幻覺,這世上沒有妖怪,都是騙術!騙術!一切都可以用科學解釋!科學解釋!”

    司藤感覺好笑,她往前俯身,氣息輕輕拂在王乾坤臉上:“小道士!”

    王乾坤嚇的渾身一激靈,睜大眼睛怒吼:“妖怪!不要過來!”

    顏福瑞又嘆氣:“王道長,你這人怎麼說話前後不統一呢,你不是說不是妖怪嗎?”

    秦放用手遮住臉,拼命憋著笑,覺得這倆道士都有點缺根筋的喜感。

    司藤不動,眼波真好像一潭水,越看越是深不見底,王乾坤緊張的要命,一方面堅信這世上的確沒妖怪,另一方面,真是越看她越像妖怪,這眉毛、眼睛、鼻子、嘴唇……

    司藤突然問他:“好看嗎?”

    不得了!王乾坤想起了小時候聽過的那些美艷妖怪□□正派道士的傳說,這該死的妖精,一直盯著他看,是想□□他嗎?簡直痴心妄想!

    他在心裡一遍遍默念自己喜歡的女明星范冰冰的名字。

    司藤伸出手,把大衣的袖子往上拉了一點,露出藕節一樣的白皙手臂來,吩咐他:“你看。”

    王乾坤大怒:“有什麼好看的!”

    話是這麼說,眼睛還是看了,以那麼挑剔的目光看了很久,還是不得不承認真好看,他不是賞美文人,寫不出什麼“纖縴手,拂面垂絲柳,指若削蔥根”之類的句子,就是單純的有點痛心疾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妖怪真是太可恨了啊,沒事長這麼好看,直擊人類的劣根性……

    正這麼想著,目光所及,突然臉色驟變。

    司藤的手,從手腕至指尖,幾乎是剎那之間,全部藤木化,白皙的皮膚變成了灰褐帶板結的顏色,五根纖長手指變成了五根藤條。

    更恐怖的是,她的手就停在那裡不動,但是手指的藤條是不斷生長的,每生出新的一段,顏色和藤質都比先前的更嫩更細些,這些藤條扭曲著拂動,很快就長到了王乾坤的臉邊,像是故意耍弄他,擺出的是一副撕碎他的架勢,卻輕柔地只是在臉邊拂動。

    王乾坤真是嚇壞了,脖子拼命後仰,眼珠子盯著那些藤條上下轉動,尖叫著的聲音都變了調了:“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司藤哈哈大笑,手腕忽然那麼輕輕一抖,又恢復了人類手的模樣,但是長出的多餘藤條突然斷開,狠狠扒住王乾坤的臉,像是有了生命長了眼睛,逢孔必鑽,扭動著末梢從他的鼻孔、嘴巴、耳朵里硬擠了進去。

    司藤這一招,秦放完全沒想到,自己都驚呆了,好在下意識間,還是第一時間捂住了瓦房的眼睛,顏福瑞是徹底傻了,王乾坤駭極,尖叫著拼命掙扎,身上的藤條解縛之後,他原地拼命駭跳,似乎這樣能把那些藤條抖落一般。

    “小道長,你不要緊張,我們慢慢聊啊。”

    不緊張?還讓他不緊張?王乾坤氣的指司藤的手指都抖了:“你在我身上放蟲子,五條!五條蟲子!”

    “怎麼會放五條蟲子?小道長,我們妖怪做事不會這麼沒品的。”

    她語氣這麼平靜,箇中親和顯而易見,王乾坤憑空就生出一線希望來:“不是五條蟲子?”

    “小道長不是喜歡講科學嗎,我原身白藤,放進去的是五根藤條。小道長有沒有切開過藤條看過裡面的結構?再短的藤條,都是無數根木質纖維組成的,如果一根木纖維就是一條蟲子,我放進去的就是千軍萬馬,五條?小道長,你太小看我了。”

    王乾坤沒吭聲,他盯著司藤看,又去看顏福瑞,說:“顏道長,我沒得罪過你啊,你不要捉弄人了行嗎?這是魔術吧啊?是那種魔術吧?”

    秦放前頭看王乾坤他們,只是覺得好笑,現在見他這麼個男人,說到後來聲音都抖了,知道他是真害怕,心裡忽然怪不是滋味的,脫口叫了句:“司藤!”

    司藤沒理他,只是看著王乾坤微笑:“丘山說我善絞,小道長,絞是藤的本性,說到這絞,也分兩種,一種是從外絞,比如好好一個人,我能把他絞成一根棍子……”

    說到這,她看顏福瑞,顏福瑞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覺得身上的藤索開始緊繃,一根根地往肉里陷,很快呼吸急促,脖子和臉紅的如同漲血,瓦房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啞著嗓子哭著叫他:“師父,你臉紅了師父,你感冒了嗎?”

    王乾坤大叫:“停,停,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還有一種,是從內絞。小道長,你們人造詞,總喜歡誇大,什麼百爪撓心,誰真的被爪子撓過心啊。不過,我給你這個機會,你可以。”

    她伸出右手,五個手指的指尖微微里碰,王乾坤慘呼一聲,捂著心口撲倒在地,嘶吼著到處亂滾亂撞,額頭上青筋暴起,幾乎只是眨眼間,身下的位置全是汗漬水跡,秦放不忍心看下去,扳著瓦房的頭硬把他臉轉向另一個方向,瓦房一直在哭,哽咽著問他:“叔叔,你們要幹什麼啊叔叔?我們沒有錢啊,我師父很窮啊。”

    小孩子的世界,單純到只以為他們是上門搶劫的,秦放的眼睛有些發澀,想沖瓦房笑笑,怎麼都笑不出來。

    王乾坤再爬起來的時候,面色像死人一樣灰白,下巴上的肉一時間不受控,隔幾秒就突然痙攣一下,口水止不住,順著嘴角往下滴,襠下濕了一大塊,空氣中一股子熱騷氣,聽說人被電擊的時候會失禁,司藤的這一下撓心,其功量不知道比電擊強了多少倍,估計是完勝古往今來所有的酷刑了。

    秦放的心理極其複雜,這兩天和司藤相處不錯,讓他有種盲目樂觀,現在終於知道是徹頭徹尾的錯覺——可一轉念,居然又有些感激她,沒有在他身上施這種非常手段。

    司藤的面色還是很平靜,依然是王乾坤會錯意的那種親和:“既然打過招呼了,現在,我問你答啊小道長。四道門七道洞九道街,你知道幾個?”

    王乾坤愣愣的如聽天書。

    司藤皺了皺眉頭:“怎麼,還要再打個招呼?”

    打招呼?她把百爪撓心稱作“打招呼”?王乾坤全身都抖了,他囁嚅著嘴唇哆哆嗦嗦:“我想想,我想想……”

    “四道門,中國……四大道教名山,如果是這四座山上的道門,那就是……四川青城、湖北武當、江西龍虎、安徽齊雲……”

    “七道洞和九道街呢?”

    王乾坤繼續哆嗦:“七道洞……這個七道洞……”

    他偷眼看司藤,見到她面色越來越冷,自己心底也越來越涼,腦中的那根弦越來越繃不住,突然就崩潰了:“我真不懂啊,我不知道什麼道洞啊,我只知道花果山有水簾洞啊,什麼大街啊,北京有王府井上海有南京路都是大街啊,逛街的大街啊……”

    司藤沉吟了一下,說:“哦,那看來是真不知道。”

    “這樣吧,天一亮你就出發,回武當山。記得腳程快點,我的藤殺12個時辰……也就是你們說的24小時發作一次,爭分奪秒,你也少受點罪。這位小道長可以一路照顧你,至於這個孩子,我是要留下的,這叫人質。”

    “藤殺十天之後攻心,求你的師父,召齊四道門七道洞九道街的能人,集眾人之長救你性命——如果第九天都還沒轍,就讓他們來青城求我——如果不來的話,小道長,那就用你的命祭旗,四道門七道洞九道街,一家家一門門,我都要過去,帶上見面禮,打個招呼。”

    “還有,告訴他們,我叫司藤。”

    第⑤章

    王乾坤和顏福瑞走的時候,瓦房一直哭,秦放沒辦法,問司藤說:“要麼我帶瓦房送到山下?”

    司藤沒理他,秦放多少有點知道她脾氣,拉著瓦房就跟出去了。

    王乾坤一路都傻不愣登的,估計是世界觀受到的衝擊太大了,一直緩不過神,顏福瑞倒還好,嘆了幾次氣,拉著瓦房叮囑個不停,還找機會去跟秦放搭話:“小伙子,你看起來人不錯啊,怎麼跟著個妖怪呢?被逼的吧?”

    這讓他怎麼說?秦放只能苦笑,這下坐實了顏福瑞的猜測,瞬間就覺得秦放是自己人了,硬要和秦放交換手機號碼:“保持聯繫吧,有什麼消息通個氣,說不定武當山有高人,咱們裡應外合,就把這個妖怪給收了。”

    又再三拜託秦放照顧好瓦房,還把瓦房推到秦放前頭摁著他腦袋往下行禮:“叫秦叔叔好,秦叔叔好。”

    瓦房抽抽搭搭的,哭的叫人心裡酸澀,秦放蹲下身子,掏出手絹擦了擦瓦房的鼻涕眼淚,給顏福瑞吃定心丸:“你就放心吧。”

    ***

    送完顏福瑞他們,再回到那個所謂的天皇閣,所有的藤條藤根都已經不見了,只剩了一地瓦礫廢墟,有幾個晨練的人在外圍邊走邊張望,和他們擦肩而過時,秦放聽到他們嘀咕:前兩天還開那麼多花呢,怎麼就沒了?

    那是司藤的原身藤根,從此之後,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她一個人知道藤根在哪裡了。

    顏福瑞的屋子太破,秦放在青城山附近租了幢舊式的小院子,廊前花糙屋後修竹,檐角掛鈴,院子裡有個葫蘆狀的水池子,種著綠蘿風信子,碧綠精杆間三兩橙紅錦鯉,看著就很賞心悅目,司藤果然就很喜歡,只提了一個要求,讓秦放去市裡的書店跑了一趟,買齊金庸的十五部武俠作品。

    秦放是很喜歡看金庸武俠,沒想到司藤跟自己有同一愛好,多少有點興奮,問她:“你那時候是追文吧,我聽說金庸的作品開始是在報紙上連載的,你沒想到都完結了吧?”

    司藤笑笑,沒說話。

    秦放帶著瓦房一起去的書店,翻看金庸簡介才知道自己烏龍了,金庸生於1924年,1955年才開始寫首部武俠《書劍恩仇錄》,這麼推的話,司藤那時候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把書交給司藤的時候,秦放忍不住問了她,司藤說:“那時候看還珠樓主,聽說金庸接了武俠的班,看看後輩的書寫的怎麼樣。”

    還珠樓主?秦放只聽過還珠格格。

    司藤書拿起來,基本就不挪窩兒了,吃飯睡覺於她,都不是必須,她就坐在廊下的藤製扶椅下頭,安靜專注,翻完一頁,又是一頁,有時出神,有時又忽然嘆氣,書往邊上的石桌上一卡,沉思很久才又續讀。

    秦放帶著瓦房在院子另一角看小人書,大多讓他自己看圖,偶爾也給他講個故事。時不時的,他也忍不住抬頭看司藤:一個肯斯文讀書的妖怪,總壞不到哪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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