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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再看,那東西還在,並沒有被海浪推走,好像有什麼東西牽著。
衛來心中一動,他又看了一會,說:“可能是汽油桶,空汽油桶。”
他決定過去。
有空的汽油桶也是好的,可以當游泳圈用:雖然有游泳圈也解決不了脫水和體力衰竭的問題——至少可以省力一點。
游近了,果然是汽油桶,兩個,隔著一段距離,衛來用盡最後的力氣帶著岑今游近一個,讓她攀住桶身。
岑今沒攀住,差點滑進水裡,衛來也隨之下沉,下意識胡亂抓,抓到繩子一樣的東西。
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讓他忽然振奮。
衛來笑起來,伸手摟住岑今——海水幾乎沒過了嘴,他盡力仰頭,另一隻手摸索著挨到汽油桶邊。
低聲說了句:“小姑娘,我們有救了。”
岑今在嗆水,衛來盡力想把她往上托:“抱住我脖子,用力。”
她沒力氣了。
衛來想了想,伸手摸下去解她褲扣,她察覺到了,身子敏感地往後一縮:“你幹什麼?”
衛來說:“難道我還侵犯你?我就算有這心思,現在也沒這力氣——我要你的褲子。”
他仰頭長吸一口氣,閉氣下水,手抓住她牛仔褲的邊緣下拽。
褲子是緊身的,被水浸的粘在身上,這一拽險些把她人拽下去,衛來憋住氣,潛的更深些,一手摟住她腿,另一手借力把她褲子往下脫。
貝雷帽特訓,有水下快速脫衣項目,原因是:當你作為一個國家的戰士,從海路潛襲別國,發現計劃泄露被包圍的時候,要在水下快速脫掉代表身份的軍裝——這樣就有被錯認為平民的可能,從而多掙得一線生機。
還以為這技能永遠都用不到了……
一次成功,他攥著褲子浮出水面,把岑今胳膊繞在自己頸上,低頭摸索著,用褲子把她和自己綁在了一起。
幸虧她知道要在海盜面前保守,這次穿了長褲——要是短的,還真不知道拿什麼來綁。
綁完了,如釋重負,終於有力氣騰出手來攀住汽油桶:他要儘快恢復和保存體力,才可能支撐的更久,直到救援到來。
低頭看岑今,她起初還下意識還想保持點距離,但很快意識潰散,把臉埋在他胸口。
真是感謝沙特人,選了她談判,換了是個腦滿腸肥的男人,他也得這麼救這麼綁——非但毫無樂趣,下半輩子都有陰影了。
岑今喃喃:“怎麼就有救了?”
衛來笑起來,低聲說:“你沒捕過魚吧?”
“記不記得桑托斯說過,布庫村里只他有船,另外幾個人有網,他們都頭天把網張在公海里,第二天去拉魚。這兩個汽油桶是浮球,下頭連了張帶鉛墜的拖網,捕魚用的。”
“桑托斯昨天給我們當翻譯,一整天都沒出海,今天該來拉魚了……我們在這等著就好。”
第32章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衛來體力恢復了些,但意識開始陷入無邊的混沌:除了日頭的偏向,周圍的場景一成不變,海浪周而復始地起伏,遠處海鷗掠過,像天際劃出的道道黑線。
夕陽把海面都染成赤紅色的時候,不遠處忽然冒出一個馴鹿的頭,長睫眨巴眨巴,一定塗了睫毛膏。
出現幻覺了。
衛來用力閉了下眼睛再睜開,心裡罵:操。
他低頭看岑今:“你得跟我講話,岑今?”
她人都已經在沒意識的邊緣了,衛來伸手在她腰側包住,用力攥了一下,她驚得渾身哆嗦,身子下意識縮起,眼睛忽然睜大,問他:“到了嗎?”
衛來笑:“到哪?這是做著夢呢?”
她這才反應過來,抬頭看到一半都已經壓墜下海平面的太陽,低聲說了句:“要天黑了啊。”
海面上起了風,海水有些發涼,岑今拉下頭上罩的黑T,大口呼氣,然後重新伏到他胸口。
柔軟,有些涼。
衛來低下頭吹她的頭髮,打濕的發縷有時被吹開,露出頸部白皙的肌膚,濡濕,透粉,他想上手摩挲兩下。
“你得跟我說話,我要是暈了,我們都會漂走,然後沉底。”
她有氣無力的點頭,想了會,問他:“你怎麼看出來不是真的海盜?”
就知道她會問這個。
衛來揶揄她:“上次看黑船,不是看的很準嗎?怎麼,換了條船,就看不出來了?”
岑今都沒力氣嘲他,鼻子裡哼了一聲,眼睛下意識地閉了一下——睫毛划過他胸口,蘇癢的很。
他說:“五點。”
有那麼多?
“第一,他們給我打過電話,還要跟你通話——你拒絕了,說只跟虎鯊談。我原話回復過去,他們沒有任何異議,也就是說,起初態度挺好。”
“但是從通話到見面,再到引著我們上了一條裝炸彈的船,他們對我們的控制逐步變強,態度也在變差,這讓人懷疑他們的最終目的。”
“第二,你雖然提過海盜是窮人,經常赤腳,但海盜未必都赤腳,穿鞋也有可能,畢竟搶了那麼多船,拿錢買鞋不稀奇——怪就怪在他們明明不習慣赤腳,非要裝作赤腳。”
“那個AK,被小石子硌到了之後叫痛,腳板一抬起來,我就看到了,腳底連硬繭都沒有。”
“第三,你說頭暈的時候,那個AK也不舒服——在岸上那麼神氣活現,動不動就端槍,一到海上就蔫了,我懷疑他也是暈船——海盜可以暈車,不應該暈船吧。”
“第四,跟你調情的時候,我說了句俚語,說我為你瘋狂,我用的nutsaboutyou,他們聽懂了,兩個人都聽懂了。”
索馬利亞英語不是官方語言,有些海盜團伙里,會英語的人都很難找——他理解里,即便“會”,也只是比較簡單的日常對話。
俚語的掌握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麋鹿學中文,腦袋差點削尖了,還常常穿鑿附會,追著他振振有詞:“姐夫不應該愛小姨嗎,一家人不該相親相愛嗎?”
他就停在這裡。
岑今果然追問了:“第五呢?”
“個人敏銳的洞察力,王牌的基本素質。”
岑今抬起頭,沒好氣盯著他看。
衛來眉毛一挑:“看什麼?”
岑今想咬他一口,就是沒力氣。
真是三歲,她講黑船講了四點,他就非要多掰出那麼一點……
盯了半天,忽然失笑。
這個人,沒事人一樣,總笑,被沙暴埋了也笑,在水裡被泡的快虛脫了也笑,還總扯一堆有的沒的。
真沒見過他發脾氣,土耳其機場那次,他翻臉了幾秒鐘,又笑回來了。早上他砸了包,也是故意的。
水流有了輕微的變化,隱隱的,遠處傳來突突的馬達聲。
衛來說:“這聲音……挺動聽的。”
——
桑托斯他們本該早就出海,一般來說,當地漁民拉網都在午後,並不避開大太陽——網拉上來之後,趁著回程的時間,他們可以在船上剖魚、利用海上強烈的日照把魚曬的半干,這樣回去之後,只需要再晾幾天,魚乾就成了。
今天出海晚了,因為早上村子裡來了海盜,還把兩個外國遊客給帶走了。
這是村裡的大事,村民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連羊都湊過來聽:話題從如何上報政府到還要不要出海拉魚,最後集中在後者。
畢竟外國人只是外國人,但魚關係到會不會餓肚子。
一方認為海盜居然在漁村出沒,現在海上一定不安全。另一方則覺得海盜剛剛出沒過的地方反而會太平無事,再說了,不把魚拉回來,吃什麼?
船聲漸近,到底哪一方勝出,一目了然。
衛來長吁一口氣,拽松兩人腰間纏著的褲子:“來,自己把褲子穿上,來人了。”
岑今冷笑:“現在讓我穿了?誰脫的?”
什麼意思,誰脫的誰負責穿是嗎?
衛來說:“我真沒力氣潛下去給你穿了,要麼你就被人看。”
這種緊身牛仔褲,過了水,又被擰成繩,想在水下穿上,費的功夫不是一星半點。
男人也會累,此時此刻,再美的腿都吸引不了他。
岑今很看得開。
“那被人看好了,我又不是沒穿著比基尼在沙灘上走過——那時候邊上的男人,可是成百上千。再說了,我在這是外國人,不怕聽他們閒言碎語,反正聽不懂。”
特麼的這臉皮什麼做的?你養父母白拿中華文化薰陶你了?
船在近側停住,船上傳來桑托斯他們嘈雜的驚呼駭叫。
衛來咬牙,末了心一橫,一個猛子倒紮下水。
進水的剎那,身子蜷縮掉轉,就勢脫下自己的短褲,順流潛深,摸到她腳踝之後把短褲給她套上,一路上浮著順勢提穿,邊緣擰緊了倒掖進她腰內,防掉。
然後嘩啦一聲出水,眼眉之上帶下無數水線,船上幾個人蜂擁著伸手來拉他們,衛來抱住岑今,在她耳邊咬牙切齒:“老子為你脫的就剩一條內褲,你最好記得這恩情。”
他用力把她抱高,船上的人把她接了上去。
又有人來拉他,衛來擺擺手,攀住船舷緩了一會,然後雙臂用力,一個提縱上了船。
出水的一瞬間,他希望船上的漁民永遠忘記這一幕:一個王牌保鏢,只穿一條內褲,內褲後頭還別著把槍……
布庫村的人和羊,是他這輩子再也不願意見到的人和羊。
他筋疲力盡在船艙里坐下,頓了頓,伸手到背後去拔槍。
桑托斯正急急跟他說話:“海盜把你們扔下船的嗎,我們村派了人,去那個大村子報警了,就是不知道今天警察上不上班……”
忽然看到鋥亮槍身,打了個寒噤,向後瑟縮了一下。
船上其它幾個漁民也不約而同地僵住。
衛來沒察覺,眼睛被海水漬的難受,他一直閉了又睜,然後拆槍,控干裡頭進的水:槍進水了之後,如果貿然再開容易炸膛,所以得清理一下。
他握著卸下的彈膛甩水,無意間抬眼,那幾個人又是往後齊退,其中一個大概是想撿邊上的魚叉,看到衛來看他,飛快地又把手縮了回去。
衛來大笑。
說:“沒事……不關你們的事,你們先拉魚,但要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