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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戰冷眼看著,譚曉琳張了張嘴,沒說話。
“下面宣布第三條——簽署相關文件。證明你們是自願來接受訓練,並非強迫。我知道你們都是自願的,但是這個程序必須要走!如果發生任何突發情況,與集訓隊無關,接受部隊的善後處理措施,沒有異議!”老狐狸高聲說。女兵們一片譁然。田果誇張地說:“媽呀,這……這不是賣身契嗎?”老狐狸理都沒理她:“我的話完了,有異議沒有?”
“有!老狐狸,你這是單方面協議!”葉寸心站出來。
“沒錯!這個文件太不公平了,我們不能接受!”沈蘭妮也說。
葉寸心看看沈蘭妮,這回沒吭聲——兩人難得地意見統一了一回。
“要公平的不要到集訓隊來,放下頭盔,自己走人。”雷戰面無表情。
女兵們沉默著,沒人動。譚曉琳站出來:“姐妹們,既然是規矩,我們必須遵守,還是簽了吧!”
“小蜜蜂!——”老狐狸一招手,“帶她們到那邊去,馬上完成第二項和第三項工作!”
“是!”小蜜蜂轉身,“全體都有——向右——轉!齊步——走!”女兵們嘩地轉身,軍靴踏在地上落地有聲。
隊伍走遠了,老狐狸湊近雷戰低聲說:“不出你的預料,她果然來了。”雷戰嘴角揚起一絲笑:“想要獲得下屬的尊重,首先要跟她們保持一致。不是從艱苦和磨難當中脫穎而出的,就不能在特種部隊做指揮員。”老狐狸看著走在隊伍最後面的譚曉琳:“如果,我是說如果,她被淘汰了,那怎麼辦?”雷戰意味深長地笑了:“她自己會有答案的,走吧。”
3
僻靜的訓練場上,臉上塗著黑綠偽裝迷彩的女兵們坐在小馬紮上,背囊和武器都放在旁邊。哈雷和大牛幾個隊員正給女兵們發放著紙張和號碼。小蜜蜂站在前面大喊:“都聽好了,就半個小時,然後在外面集合,把發給你們的號碼貼在自己的頭盔、背囊,還有臂章上!”阿卓接過大牛發放的號碼牌一愣,噌地站起來:“報告!”小蜜蜂走過去:“怎麼了?”
“報告!我不想要14號!”阿卓低聲喊。小蜜蜂納悶兒:“為什麼?”阿卓張了張嘴,嚅囁著:“不……不吉利!”小蜜蜂一笑:“喲,看不出來啊,你還挺迷信的?”
“不是迷信,我……就是不想要。”阿卓低聲說。小蜜蜂怒吼:“哪有那麼多你想要的?坐下!”阿卓站著沒動,小蜜蜂盯著她:“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拿著這個14號,坐下;第二,交出這個14號,馬上走人!”阿卓盯著小蜜蜂,眼裡都是火,但一咬牙,還是坐下了。
坐在旁邊的何璐看著阿卓:“要不,我跟你換換吧?”何璐把自己的12號遞過去。
“12號!——”小蜜蜂怒吼。
“到!”何璐起身。
“你在幹什麼?”
“報告!我想和她換一下號碼。”
“這是你想換就換的嗎?”小蜜蜂看著何璐大吼,“你還是個幹部,應該知道集訓的嚴肅性!”
“是!我錯了!”
“12號,14號,扣5分!”
“為什麼扣我的分?”阿卓噌地站起來。
“你說為什麼?事情因你而起,不扣你的扣誰的?”
“報告!”何璐也站起身,神情坦然,“是我的錯,扣我一個人的吧!”
小蜜蜂盯著她,看看阿卓,又看看何璐:“你這算什麼?護犢子?她還不是你的兵呢!你現在已經不是幹部了,她也不是戰士,你們的軍銜已經被撕掉了,在這裡都是一樣的!”
“報告!確實是我的錯,是我要和她換號碼,還是扣我的吧!”
“好吧,那我就滿足你——12號,扣10分!”
何璐鬆了一口氣。小蜜蜂話鋒一轉:“14號,你也扣10分!”阿卓瞪大眼:“為什麼?”
“再問一個為什麼,我就再扣10分!”
阿卓只得閉嘴,但眼裡冒著火。小蜜蜂看著兩人:“都坐下,我不想看見你們在這兒搗亂,打擾秩序。”小蜜蜂抬手看表,“還有24分鐘,過時不候!”何璐和阿卓都坐下了。何璐抱歉地說:“阿卓,對不起!”阿卓輕輕搖頭。
哈雷走到譚曉琳跟前,小心地叫了一聲:“教導員。”譚曉琳抬起頭:“我現在不是教導員了,給我吧!”
“您真沒必要受這罪。”
“我申請來特種部隊時,就想過受這罪。”
哈雷無語,只好把文件、紙張和編碼放在她的桌上。譚曉琳拿起筆,毫不猶豫地在文件的最後一頁簽上名。哈雷說:“您不看一看?”譚曉琳苦笑:“霸王條款,有什麼好看的?”哈雷被噎住了,笑笑走了。她拿著筆,對著面前的白紙猶豫著。片刻,在紙上唰唰地寫下——我的遺書。
整片偽裝網下面,有抽泣聲傳來。男兵們冷漠地注視著,看不出表情。唐笑笑寫不下去了,趴在小桌子上哭得最慘——“請原諒不孝女兒,當您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女兒已經先走了,人世間之苦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唐笑笑起身,對著東南方跪下,磕頭。
小蜜蜂納悶兒:“哎,你這是幹啥?”唐笑笑喃喃自語:“父母大人在上,小女就此跟你們拜別了,我在奈何橋上恭候你們。”唐笑笑忍不住大放悲聲。元寶看不下去了:“起來!哎,你們這麼多人呢,不一定輪你死的啦!”女兵們聞言哭得更凶了。
只有何璐沒有掉淚,她咬著嘴唇默默寫著。
歐陽倩寫著,流著眼淚。田果湊過來看:“歐陽,讓我看看你的遺書咋整的。”
“高堂在天之涯,小女在地之角,不得相養以生,相守以死,吾不孝不慈。生而影不與汝形相依,死而魂定與汝夢相接。嗚呼!”田果看得雲山霧罩,低聲問:“你這……整的啥意思?”歐陽倩陷入悲痛中,不理她。田果恍然大悟:“明白了,嗚呼哀哉嘛!”說完坐回到座位上繼續寫信。
女兵們都是流著眼淚在寫遺書,只有阿卓將信紙在手裡折來折去,疊成一隻小飛機。小蜜蜂走過去:“14號,你在幹什麼?”
“沒幹什麼。”阿卓無所謂地回答。
“你為什麼不寫遺書?”
“因為沒這個必要!”
“為什麼沒必要?”
阿卓眯著眼,將手裡的紙飛機唰地擲了出去,紙飛機劃了一條漂亮的圓弧線,飛得老遠:“因為我不知道寫給誰!”老狐狸走來低聲提醒:“她是孤兒。”小蜜蜂低下頭,隨即又抬起來:“對不起!”阿卓好像沒有聽到,自顧自地繼續疊著紙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