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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老狐狸咽了口唾沫,他的喉結在蠕動著,半天,才大聲地說,“——您讓他這樣滾出部隊,還不如讓他死在戰場上!”譚曉琳愣了一下,沒說話,老狐狸的眼裡閃過一絲悲涼,“我之所以不顧身份跑來找您,是因為他的父親是我的戰友!他的父親就犧牲在我的面前,這就是他從軍的動力。沒有軍隊,他會無所適從!雷戰當然不是一個完美的軍人,他有非常多的缺點,但是——他不是個壞人!他的心是淳樸的!”
“他把我按在水裡的時候,心也是淳樸的嗎?”譚曉琳厲聲問。
“再待上幾天,您就知道為什麼他會這樣做了。”老狐狸看著她問,“教導員,請問您是來鍍金的嗎?”
“什麼意思?”譚曉琳沒明白。
“您的前途是否需要特種部隊擔任主官的經歷?”
“胡說!來特種部隊是我的志向!”譚曉琳高聲說。
“那就請您再等等,會得到您想要的答案的。”老狐狸看著她。
“什麼答案?”
“他這樣做的必要性。”
“必要性?對戰友行刑的必要性?”譚曉琳諷刺地說。
“對,您會明白的。”老狐狸聲音很低沉。
“軍士長,我求你一件事,”譚曉琳說,“別總是您您您的好嗎?聽著真彆扭!”
“因為您還沒有證明,您是合格的特戰隊員,是我們當中的一員。在我眼裡,您是客人,我只能稱呼教導員為——您。”譚曉琳愣住了,老狐狸笑笑,“在這個野獸營里,您還是客人。請您好好考慮考慮要不要告他,我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教導員,告辭了。”
老狐狸轉身,譚曉琳急忙叫住他,緩緩地說:“他父親……是怎麼犧牲的?”老狐狸眼裡泛著濕潤,嘴唇翕動著:“……替我擋住了一顆子彈。”譚曉琳愣住了,老狐狸沒說話,敬禮轉身走了。譚曉琳思索著忘了還禮,轉過頭看著外面那行鮮紅得刺目的標語——練為戰,不為看。
3
湍急的河流里,炸點和槍聲還在持續。女兵們奮力地在刺骨的河水裡掙扎,阿卓第一個爬上岸,滿身的水順著迷彩服往下淌,她渾身哆嗦著,幾乎邁不動腿。緊接著,沈蘭妮和葉寸心幾乎同時爬上來,兩人誰也不相讓,跌跌撞撞地撞在一起,疲憊地倒在地上,又咬著牙堅持爬起來。唐笑笑仍然緊抓著何璐的裝具帶子不敢鬆手,她居然第五個上來了。她還是看不見,倒在地上拼命地撥弄著頭髮。
歐陽倩和田果相繼從水裡鑽出來,跌跌撞撞地爬上岸,田果扶著歐陽倩著急地問:“你怎麼樣你怎麼樣?”歐陽倩哭著:“不……不知道,我不會生不了孩子了吧?”沈蘭妮趕緊安慰她:“不會!快!”歐陽倩止住哭問:“你怎麼知道?”沈蘭妮說:“我是運動員,我們那兒游泳隊的例假照樣下水,沒事!”歐陽倩這才擦了眼淚,哆嗦著繼續往前走。
女兵們陸續從水裡爬出來,個個都是渾身發抖,站在岸邊的軍醫挨個地抓著爬上岸的女兵們。軍醫一把抓住歐陽倩,舉著兩隻手指頭晃動:“看得清嗎?”歐陽倩穩住腳步,睜大眼睛看著眼前不停晃動的重影,努力地便辨認著,軍醫又晃了一下手指:“快說!這是幾?”
歐陽倩遲疑了一下:“三……”田果站在他身後,悄悄地踢了她兩下,歐陽倩反應過來,快速答到:“是二!”軍醫有點不相信:“你到底能不能看清啊?”又伸出一根手指,“這是幾?”田果在後面不經意地咳嗽了一聲,歐陽倩瞬間明白:“一!”軍醫又舉起巴掌,田果裝作拍蚊子似的拍了一下手,歐陽倩大喊:“五!”
“過!”軍醫拍拍歐陽倩的肩膀,歐陽倩如大赦般地跑了,被河水濕透的迷彩褲上隱約能看見暗紅色的血污。何璐走上前關切地問:“你們兩個怎麼樣?”田果拉著歐陽倩就往河灘上跑:“現在顧不上了,回頭再說——”
哈雷叉著腰,舉著高音喇叭,站在橡皮艇上高喊:“花木蘭們,最後一個科目——五公里武裝越野!”女兵們一臉驚愕:“啊?還訓啊?”田果苦著臉快哭了:“大哥,你們這玩死人不償命啊?”
“拿下最後五公里,你們今天的苦難就算結束了!”哈雷大喊,“花木蘭們,你們不是想成為特種兵嗎?那就讓我看看你們是特種兵還是特熊兵!”
“加油啊——隊伍不要散!跟著前面的跑!”何璐背著槍,站在隊伍邊上調度指揮。話音剛落,沈蘭妮就躥了出去,葉寸心拔腿就追。雖然都累得不行,但兩人誰也不讓誰。軍靴里灌了水,再加上長途奔襲,很多人的腳都已經磨出了血泡,被水一泡,更加疼了。何璐無奈地看著兩人:“你們……真是的!這時候還不忘表現自己!其餘人不要散,跟著阿卓、田果走!”
阿卓一把抓住唐笑笑:“文工團的,跟我走!”唐笑笑感激地跟著阿卓往前跑。田果看了看何璐問歐陽倩:“林妹妹,那個中尉什麼路數?憑啥管我?”歐陽倩說:“人家是幹部,你聽吆喝就是了!”田果輕“哼”了一聲:“啥幹部?來這兒有一個是一個都是菜鳥!”歐陽倩看著她:“你犯傻,我就得跟著犯傻!”田果傻笑著,回頭大喊:“鄉親們,都跟我走啊!”
女兵們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著。雷戰舉起望遠鏡看,何璐拉這個拽那個,終於把癱軟在地上的女兵們都拉了起來了,但隊伍已經變得稀疏零落。小蜜蜂看著正在整理隊伍的何璐問:“她這樣……算犯規嗎?”
雷戰舉著望遠鏡,冷冷地說:“算。”小蜜蜂小心地問:“那……淘汰她嗎?”雷戰想了想:“扣她的分,把她留下,看看她能不能在其餘的科目扳回來。”小蜜蜂納悶兒:“不是說不許互助的嗎?”雷戰放下望遠鏡:“她們需要個隊長。”小蜜蜂疑惑地看著雷戰,雷戰說:“一支突擊隊總要有人去指揮。”小蜜蜂想了想:“我明白了——那為什麼還要扣分?何璐的成績不就下去了嗎?”
“突擊隊的隊長,註定要比別人承受更多的不公平。”雷戰語氣沉重,“如果何璐不能承受這樣的不公平,那她就不適合做隊長。現在我們只看見她的責任心和號召力,我們還沒看到她的指揮和軍事能力,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夜色里,女兵們狼狽不堪地一路跑著,滿臉泥濘地互相攙扶著前行。沿途不時有炸點轟地炸開,但女兵們似乎對此已變得麻木,爆炸的火光輝映著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她們奔跑的身影也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4
夜色中,八一軍旗在特訓基地的操場上獵獵飄舞。遠遠的,女兵們的身影出現在基地大門口,葉寸心和沈蘭妮拖著雙腿,兩人幾乎同時邁過終點,咣一下都倒在地上,兩個人都累得爬不起來,互相凝視著,都是不服輸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