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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戡亂戰爭,共產黨蠱惑民心打破中國經濟結構鬧土改,把土地分給農民——客觀地說,我也支持中國經濟結構進行這樣的調整。但是結果呢?共產黨建立政權沒多久,土地還是農民的嗎?"周新宇看著侯伯說,"大陸剛剛淪陷,共產黨號召'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好像是民主了自由了——但是結果呢?59年開始,整死了多少人?"侯伯還是那麼笑著,不說話。
"更不要說文化大革命了,共產黨連對自己的功臣都那麼狠,能放過像您這樣和社團有千絲萬縷聯繫的老人麼?"周新宇很自信地說,"一百年不變?您相信?反正我是不相信。"侯伯開口了:"那你說,我的出路在哪裡呢?" "繼續幫助團體,您和您的家人移居我們那裡。"周新宇淡淡地說,"我們會照顧好侯伯的晚年,那是共產黨的權力勢力以外的地方。您的安全和晚年的生活不必擔心,團體會拿出誠意來。" "繼續幫助團體?——怎麼幫助?"侯伯笑得意味深長。
"我們不能讓中共如此順利接管香港,那樣太便宜他們了!"周新宇冷笑,"我們要給中共留下一個爛攤子!這個爛攤子未必如同撤離大陸那樣到處爆炸,只要他們那套在香港行不通,那他們就很難受了!中共接管香港,三教九流他們都要接觸——侯伯,我相信你已經接到了請柬。" "你的消息很靈通啊?"侯伯笑。
"我就是吃情報這碗飯的。"周新宇自得地笑,"在香港的各個社團裡面,侯伯是老前輩。您的態度,其實就是香港各個社團的態度。"侯伯在思索。
"團體希望侯伯拿出態度,來作為香港各個社團的表率。"周新宇說,"戴老闆在世的時候,對各個社團的照顧以及和杜先生的關係,侯伯不可能不知道。團體和社團,其實就是一條路上的兩輛車,我們的利益是一樣的。——這也是我們大老闆的意思。" "你們大老闆在香港?"侯伯睜開眼睛。
"瞞別人不瞞侯伯,我們大老闆現在就在香港。"周新宇淡淡地說,"這是請柬,同一天請各位社團前輩吃飯,共敘香港未來。"他拿出一張紅色的請柬恭敬地雙手交給侯伯:"您是香港社團的靈魂人物,也是杜先生的得意門徒。晚輩相信,侯伯的出席會使我們團體和香港社團之間的友誼萬年常青打下基礎!"侯伯看著請柬:"你們的大老闆出席嗎?" "不能全程出席。"周新宇淡淡地說,"但是他會露面,晚輩慚愧奉命充當宴會代理主持。"他站起來,鞠躬:"晚輩打擾侯伯輕閒,告辭了。——我會如期靜侯侯伯光臨,共敘舊情意。"侯伯含笑點頭端起茶杯,站在身後的官家扯著脖子高喊:"送客——"周新宇戴上黑色墨鏡昂首大步走出去,小客廳的門關上了。侯伯放下茶杯,看著桌子上的請柬。他苦笑,一伸手。官家馬上遞給他另外一張請柬,兩張請柬拿在侯伯手裡。他仔細端詳著,哼了一聲:"沒一個好東西,都是鴻門宴哦!"他把請柬丟在桌子上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開始唱京戲:"我坐在城樓觀山景,耳聽得城外亂紛紛……" "大老闆來了,這是高規格哦。"馮雲山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右手食指點著自己手裡的茶杯蓋子打著心裡的節奏,忽快忽慢。他睜開眼,眼神很銳利:"其餘方面的情報呢?" "侯老頭那邊一直沒給我的關係打電話,也沒說去,也沒說不去。"王斌站在他面前說,"這個老幫子是個典型的老狐狸,可能還是念著過去跟軍情局的交情敷衍我們。"馮雲山在思索著:"香港黑道跟軍情局在歷史上就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這個不假。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說,他們和我們也不是沒有聯繫,老侯也和我們的關係打過交道。——我想他們應該很清楚97對香港意味著什麼,他們家大業大而且都是負案累累,走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是不是周新宇給了他們什麼承諾?"楚靜問,"譬如給他們安排了去那邊定居之類的?"馮雲山笑:"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那邊才多大,黑社會的勢力比這裡可要猖獗得多!他們這幫人去了,那邊又是要血流成河打幾十年才能安生。這一點軍情局不可能不知道,何況他們也未必願意去!這裡已經安定下來各自的勢力範圍很清楚,犯得上嗎?" "要我說,這幫黑社會也是作惡多端!"雷鵬站在另外一邊說,"乾脆一下子剷平了算!馮局長你下個命令,我一個小時不用就帶人把侯老頭那個賊窩子給端了!而且完事不留一點把柄,乾乾淨淨。香港警方查不到一點線索,殺雞給猴看!我看香港黑道還敢不敢跟我們軟磨硬泡!" "胡鬧!"馮雲山把被子一頓很嚴肅,"你以為你是誰?!你是007有殺人執照?!你以為這是拍電影?!這是工作,很嚴肅的工作!是黨交給我們的任務!——一個社會有一個社會的特點,何況這是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一國兩制是小平同志規定的基本國策,你以為你是誰?!香港社會的構成是經過多少年複雜的變化,是有歷史原因的!我們沒有權力改變香港的現狀,明白不明白?!——何況我們的任務是保衛香港順利回歸!我們不是公安警察,更不是香港警察,不要多事!" "是。"雷鵬低頭說。
"香港黑道在97年以前就不斷通過關係給我們放信號,表示支持一國兩制。甚至還有過去是軍情局的關係,現在反過來希望給我們做事的——為什麼?"馮雲山冷冷地說,"因為他們看到了大勢所趨,也看到了我們的決心和能力!沒有一個強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沒有一支強大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可能嗎?沒有億萬炎黃子孫的民心所向,可能嗎?——黑社會追逐的本質是什麼?江湖道義?不錯,有這個成分。也許他們和軍情局的交情很深,他們的組織結構很嚴密,但是他們的本質不是具有明確政治綱領的政治團體!他們還是追逐利益的,也不完全是黑道頭面人物的個人利益,還有整個幫派的利益。這一點很重要!我們絕不會保護他們某個幫派的利益,我們不是軍統干不出來這種事情,更不會利用黑道之間的仇殺來漁翁得利!香港黑道在這個時候亂起來對我們沒什麼好處,只有給人們造成一種我們政府沒有能力控制香港局面的印象。——而這一點,恰恰是軍情局想達到的目的之一!我們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們要讓這些幫派心裡明白,在共產黨的地盤搞事他們不僅不會得逞,相反我們有能力重新對香港秘密社會構成重新洗牌!誰敢在這個時候搗亂,那就是自找死路!我想這個信號傳遞出去,他們不會不慎重考慮!" "軍情局那邊搞的颶風專案怎麼辦呢?"王斌問。
"我正要說這個。"馮雲山轉向他,"王斌你的主要精力在香港黑道上,穩定住這個就是斬斷了颶風專案的'群眾基礎'.沒有這幫人跟著搞事,剩下的就好辦多了。失去了黑道的掩護,那幫傢伙搞不出來什麼大名堂。把浮雲撥開,線索就明晰了。至於軍情局那邊的什麼颶風專案,不是你們的工作範圍。——明白?" "是。"王斌馬上不問了,既然不是自己的工作範圍那麼就耐心跟老侯這些傢伙周旋吧。馮雲山看著香港地圖,看著"英占"兩個字皺著眉頭。他的茶杯頓在這兩個字上:"這是恥辱,是民族恥辱!這是我們為民族雪恥的歷史使命!什麼樣的艱難困苦都不能阻擋我們恢復對香港行駛主權的步伐!你們給我記住——難忍能忍,難捨能舍!"他們的眼睛都看著香港地圖,利索地齊聲答道:"是!"王斌和雷鵬戴著墨鏡出了充當臨時指揮部的別墅,從車庫開出奔馳轎車。電動門打開,他駕車出去。香港回歸將至,繁華的街頭依舊。王斌駕車行駛在香港街頭,他打開車窗看著外面的繁華。紅燈亮了,他停車。一個媽媽推著嬰兒車在人流當中過去,看著可愛的孩子,王斌露出笑容。媽媽推著嬰兒車過去了,她的文化衫背後印著英國國旗。王斌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無聲地發動轎車匯入車流。雷鵬苦笑:"當正義長久得不到伸張,受害者也將得不到應有的同情,荒謬就變成真理。"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文化的?"王斌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