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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感覺對於江邪而言,是極其新鮮而陌生的。他習慣了看自己在舞台上掌控全場的樣子,卻從未看見過自己去飾演某個角色,正支著頭看得津津有味,身邊便有另一顆腦袋湊了過來,小嬌妻在他耳邊低低地說:“很迷人。”

    那是當然!江邪頷首。

    銀屏上的江邪與舞台上相比,又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魅力。他分明是在演別人,卻又像是在演自己,從頭到腳都在發著光。

    劇情進展的很快,顧岷所飾演的將軍江城被當朝皇帝所忌憚,遠遠被派至雁門關抵禦匈奴。雁門關兵力不足,卻屢次擊退強敵外侵,江城帶了自己親信的兵將遠赴邊疆,也著實對這個城池屢戰屢勝的緣故充滿好奇。

    然而直到到達之後,江城才知道雁門關的特殊之處。

    城中兒童都會唱《出塞曲》,家家準備的都有鋒利的鋼刀,每隔幾日便會進行城中演練,不僅有兵士參與,全城百姓幾乎都會跟著一同排演隊形,甚至連弱不禁風的女子也會來跟著練上幾招。

    而雁門關最特殊的地方,卻不是這些,而是在於一個人——一個尚未及冠、父母生地不詳、生的俊秀挺拔的少年。

    阿雁。

    “你跟著我幹嘛?”

    他不耐煩地扭頭,眉頭蹙起來,瞪著不緊不慢騎馬跟在自己身後的江城。

    江將軍正氣凜然,道:“這城裡的路很寬。”

    言下之意是,誰都能走,怎麼我走便是跟著你?

    少年無語凝噎半晌,乾脆扭頭,“罷了,你願跟就跟。還能怎麼著不成?”

    於是江城跟著他走街串巷,在城東買了串紅艷艷的糖葫蘆,在城西吃了個熱騰騰的饅頭。城裡的百姓都認識少年,無論男女老少都能拍著他肩膀說上幾句,甚至連垂髫的小兒也湊上前來,拉著他的衣襟久久不放。阿雁熟練地把其中一個孩子舉到肩膀上,小孩兒笑嘻嘻地拽住他的頭髮,親近地摸了又摸,許是因為又長又順太好摸了,乾脆上手薅了一把。

    “啊,”少年一下子皺成了苦瓜臉,“等等等等,別薅我頭髮……”

    江城不禁以拳掩唇,低低地笑了聲。他下馬上前,幫著少年從熊孩子的手裡頭逃脫了。即使這樣,那些小孩也不怕阿雁,甚至仍舊抱著他,走哪兒跟哪兒,就像後頭一長串跌跌撞撞的小蘿蔔頭。他們的母親含笑在後頭看著,誰也沒有上前阻止。

    阿雁和這雁門關,就像是一滴水落進水潭裡,輕而易舉便被所有人接納了。

    直到有一騎絕塵而來,硬生生將原本寧靜的空氣撕破。

    “報!”他大汗淋漓地止住馬,“報將軍——西北面三十里外有匈奴來犯!”

    這句話出來後,城中的氣氛陡然間有了轉變。攤販們收起各自東西,二話不說回家抄起了鋼刀,砍肉的屠夫刀上猶滴著血,大叫:“兄弟們,隨我再去戰一回!”

    “打!”一個白淨的秀才在一旁接聲高喊,“打他們個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他們很快便集結成隊,緊隨著軍士一起出了城門——江城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個風姿綽約的女子,那女子彎腰撕破礙事的裙擺,露出裡頭穿著的勁裝來,三下五除二拆了髮髻綁成馬尾,從靴筒里抽出把鋒利的短刀。許是注意到了江城等人詫異的目光,她彎唇一笑,抱了抱拳。

    “那是孫二姐,”旁邊的兵士咽了口唾沫,心驚膽戰,“別看是個美人,這捅起人來可比我們狠多了……她的軍功加起來,都能當個百戶了!”

    江城終於意識到這座城池特殊在何處。

    滿城皆兵。在雁門關中,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提得起鋼刀,幼小的孩童也能拿石塊砸向敵人。雁門關里的所有人都是鐵骨錚錚的將士,他們或許披不得鎧甲、領不得軍功,可眼睛裡頭燃著的,是和浴血奮戰的軍士一樣的、滿懷仇恨的火光。

    他們個個都奮戰在前,絲毫學不會退縮。

    戰鼓被擂響,少年翻身上馬,獨自廝殺在前。他高高束起來的頭髮揚在腦後,長矛挑開匈奴人刺過來的刀刃,輕而易舉貫穿對方胸膛,所過之處伏屍一片,爆發出的強悍力量令江城也不得不為之心驚——比起身為將領的江城,他更像是守軍的首領,甚至一個眼神便能讓幾個守備明白其意思。

    匈奴一向以驍勇善戰為傲,自封馬背上的不敗戰神,如今面對這樣不顧死活以命相搏的敵人,也不由得心生怯意。在軍心已然不穩之時,馬上的少年忽然揚聲笑了,長矛背於身後,他從箭筒里抽出一枝箭,一箭離弦,正中軍旗!

    匈奴軍旗一折兩斷,又被中軍伏擊,一時間更加大亂。

    就在此時,婦女們拉出了早早便埋藏下的縛馬索,上頭滿是鋒利的鋼釘,生生攔於城前。衝鋒在前的幾個匈奴士兵軍馬皆被其所困,踉蹌摔倒,很快便被幾個柔弱的女子趁空一人一刀送去了西天。為首的匈奴人見此情景,咬牙半晌,厲聲喝道:“退兵!”

    “退什麼?”少年遙遙高坐於馬上,拉開弓弦,大笑,“耶律老兒——這是你的送行禮!不謝!”

    那一箭帶著呼嘯的風聲,直直衝著他的面門而來。匈奴將領恐慌地拿刀去攔,卻聽“噹啷”一聲,箭刃竟然生生插入了鋼刀!

    他不由得心中大駭,即刻撥馬回撤。

    阿雁絲毫不打算放過他們,仍舊跟在後頭且殺且追,盔甲上沾染的全都是暗紅的血色。江城殺出重圍策馬向前,將越殺越紅了眼的少年拼命往後拉,“窮寇莫追,恐怕有埋伏!”

    “埋伏又怎樣?”少年回頭望他,眼神熠熠,“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犯我雁門者,絕不容其苟活!”

    江城望著他,心內忽然便有所觸動。

    他在那個紙醉金迷的朝堂待得太久了,以至於都快忘記了這樣肆意拋灑熱血是何等的瀟灑快樂,如今站在這土地上,久違的豪情卻都源源湧上來。

    這一晚,城中舉辦了慶功宴,慶祝大勝。盤點了人頭軍功後,阿雁一人高高在上,江城緊隨其後。少年看到軍功表後張大了嘴,半晌後,頭一回滿了一杯酒,舉到江城面前,於對方詫異的目光中別彆扭扭道:“我敬你是條漢子,喝一杯?”

    江城一笑,一揚脖,喝盡了。

    他把空酒杯展示給少年看,少年這才心滿意足,拍了拍他的肩。

    “你和原來的那些將領不一樣,”阿雁說,“你,還是有點真本事的。”

    而他,向來只敬重強者。

    一杯酒後,兩人的氣氛便漸漸緩和了許多。江城再在無事時跟著少年在城中溜達,阿雁也不去趕他,甚至偶爾還給他分串糖葫蘆,城裡的孩子也慢慢開始纏著他玩耍。比起戰地,雁門關更像是江城的歸屬,他在此處,才覺著自己是在實實在在地活著。

    匈奴不願放棄中原這塊肥肉,只得咬著牙再三來啃雁門關這塊硬骨頭,兩人在戰場上廝殺的多了,漸漸也培養出了些許默契,能夠並肩作戰、信賴地將自己的後背託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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