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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動嘴唇,一時間再也說不出什麼。
“喜歡的便要爭取,”江邪聲音極輕,“看電影、送花、壁咚、甜言蜜語……這不都是爸你教我的麼?所以我把他帶回來了,就是他了。”
江父用力閉了閉眼,許久後開口,語氣酸澀。
“認準了?”
“是。”
“兔崽子,”江父睜開眼,神情有些疲憊,“算了,你讓爸再想想吧。”
他推開碗,起身去了陽台,顫著手指點了一根煙。
哪怕是曾被萬千人喜愛、於銀屏之上光芒萬丈的明星,此刻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顧岷也放下筷子,低聲道:“我去看看。”
江邪點點頭,望著他向陽台走去。
也不知他們究竟談了些什麼,直到天色徹底暗下來,顧岷才回到房間裡。他對上江邪的目光,猶豫了下,禮貌地向江母告別。江邪立刻站起身,“我去送送他。”
白川為他拿來了外套,一顆顆幫他從上而下扣上了扣子。他整了整江邪的衣襟,隨即看向這個從小由自己帶大的小少爺的側臉,低低地道:“您不用擔心。”
“那你呢?”江邪望著他,“你的意見?”
“我?”
管家忽然間輕聲笑了,這一下便色若春花,讓人看的懵了。他把江邪的衣服打理妥當,隨即才不疾不徐道:“少爺何須問我,我自然將永遠站在少爺這一邊。”
他說:“您儘管去吧,有我在。”
江邪對他的信任也是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聽了這話,便放心地將剩餘的說服工作交給他,自己陪著顧岷下了樓。小嬌妻手心出了點汗,握著些微有些濕意,他緊緊拉著顧岷的手,心頭憐惜之意大盛,剛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被人按在牆壁上,鉗制住他下巴唇瓣廝磨。男人緊緊地靠著他,鼻尖相抵,聲音裡頭都浸透了笑意,“見過家長了。”
江邪懶洋洋從唇縫裡擠出點哼聲。
“這下——”
珍重的唇從額角印到睫毛,最終印回還濕漉漉的唇,手上的力道加重,“真的是我的了。”
兩人在玄關處廝磨了好一會兒,江邪才想起件重要的事兒來,“等等,你什麼時候認識我十年了?”
顧岷聽了這句問話,沉默了半晌,將他的腰攬的更緊,抿唇不語。江邪借著昏黃的路燈打量了一會兒,竟然從這張神色冷清的臉上看出了些許委屈來,活像是在看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渣男,不由得一怔。
“我當時問你叫什麼,”顧岷幽幽道,隱隱還帶了些咬牙切齒的味道,“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麼?”
江邪很茫然。他江哥向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叫江邪還能叫什麼?
叫江大-炮?江祖宗?江爺爺?
他遲疑半刻後問:“我該不會說我叫你爸爸吧……”
男人頓時打了他屁股一下。
“你回答我,你叫雷鋒——”顧影帝咬著牙,吐出個他怎麼也沒想到的回答,“之後我查了很久,調查的人都告訴我,你幾十年前就死了!還給我念了你的名言!”
從小在海外長大的顧岷哪知道雷鋒是誰?當即信以為真,還當是自己的誠意打動了鬼魂。在那之後他苦苦學習雷鋒思想,時刻把“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可為人民服務是無限的”的先進思想記在心上,成功地在資本主義的紙醉金迷里把自己教化成了一名合格的社會主義接班人。
……直到有一天,他在紐約時代廣場的大屏幕上看到了江邪。
——世界崩塌了。
聽了這段故事的江邪沉默良久,最後把手搭在了小嬌妻身上。
“傻孩子,你應該慶幸,”他語重心長道,“還好我當時沒告訴你我叫紅領巾。”
回答他的,又是某人報復性的一頓啃。顛來倒去啃了好幾回,顧岷也沒將他們的初見原原本本講出來,反倒是江邪抱著他的脖子,隱隱覺得頭有點兒暈。
得去做運動了,他在迷濛之中模模糊糊地想。
因為小嬌妻的肺活量……好像比他還要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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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日,另一位沒有預約的客人登了江家家門。白管家在看到他時,絲毫沒有展現出意外之色,反倒禮貌地側身讓他進來,“杜先生,請。”
來人兩鬢的頭髮已隱隱有些霜白,身上帶著些頤指氣使慣了的腔調,縱使此刻收了排場也無法掩飾。他脫掉帽子,不是旁人,正是杜名顯。
“少爺並不在家。”管家道。
“我知道,”杜名顯目光沉沉,“我是來找你的。”
“是嗎?”管家優雅地傾了傾身,“洗耳恭聽。”
他面上含著溫和的笑,當真像是個有教養又稱職的管家。可這笑在杜名顯看來,就刺眼得很,讓他恨不能直接上手把這人臉上的笑給活生生撕下來。
他這些日子,已經不順太久了。
明明有的上升機會莫名其妙給了旁人,一直行禮的上司突如其來被打壓,而照拂他的二叔又被那個從前跟著他的女人吹了枕頭風,對他此時的艱難處境不聞不問。
再加上他那個蠢笨的髮妻也像是突然間發現了什麼,每天口口聲聲嚷嚷著他出軌,甚至跑到軍區門口大鬧一場——個人作風問題被檢舉揭發後,他這臉皮也像是被人活活撕扯下來踩,面子裡子都丟了個乾乾淨淨。
杜名顯思前想後了許久,最終想到了源頭。
江家。
就是江家!
他恨的連手指都在打顫,心內卻清楚地知道,眼前這人就是江家一條臂膀,絕對動不得。江老爺子退休了,這些軍部里的人情來往,沒有人會比為江家做了二十年事的白川更清楚。
“照片我知道,可我就算再傻,也不會去動江邪!”他掐緊手指,冷聲道,“且不說他逢年過節還叫我一聲叔,就說他是江家唯一的寶貝孫子,我就不可能沖他下手!”
江家一直都是龐然大物。沒有一擊必中的決心,怎麼可能去戳這隻雄獅的死穴?
出乎意料,管家聽了這話,竟然微微笑了起來。
“這些事情,少爺自然是知道的,”他欠了欠身,“或許,您是想知道那些東西來自何處麼?”
杜名顯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
“是誰?”他一字一頓問。
是誰有這個膽子要搞他,又是誰能從他嘴裡知道那張照片?
“是奚小姐。”管家不緊不慢地回答,“或許,您是認識的。”
自然認識。
杜名顯後退一步,不由得嗬嗬笑起來,只覺得無比荒唐——這隻一直被他鎖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居然有膽量倒轉過頭來弒主嗎?
他平定了心,忽然間眉眼帶了鋒芒,意味深長:“她如今,可是在我二叔手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