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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話!”瘦保姆努努嘴,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他爸媽可都是做明星做了多少年的,一千萬能拿不出來?就他們住的房子,那價錢就不止五百萬了!”
她唾了口,聲音尖又利,“咱們給他餵點藥,把他賣了,賣到那山村里,到時候還能再賺幾萬——要不你還有別的辦法還錢?催債的人可都堵到家門口來了!”
江邪茫然地望著他們,並不了解自己即將被賣掉的現實。
司機猶豫許久,瞧了瞧孩子鼓鼓的小臉,又想了想堵到家門口的債主,到底是把煙熄了,狠狠道:“干!上車!”
發動機再次啟動。
顧岷的眼睛裡一片血紅。他驀然意識到,即使給了錢,這兩人也不會把江邪還回來的。此地不過是他們把胖保姆這個拖油瓶扔下的地方罷了,附近沒有監控,再讓他們逃下去,到了鄉鎮裡,就真的再難把人找出來了。
他能怎麼辦?
唯有努力拖延時間!
他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無力,悄無聲息順著草叢一路過去,趁著那保姆拉開車門準備上車時,猛地躍起來死死抓住了她的衣襟,一爪子抓破了她的小腿!
瘦保姆驚叫著,一下子把江邪扔到了車座上。江邪打了個滾,坐在座位上哇哇大哭起來,保姆驚慌失措跺著腳,想要把這個張大嘴咬著她的貓甩下去,“這貓瘋了?怎麼過來的?”
牙齒狠狠地紮下去,立刻出現兩個小小的血洞。顧岷沿著她的衣襟往上爬,毫不客氣地衝著她的臉也來了幾爪子,血痕東一道西一道,沿著下巴染出血紅的痕跡來。瘦保姆死死捂著臉尖叫,司機也下了車,從車上抽出他帶著的一把菜刀,眼神猙獰。
“砍死它呀!”尖銳的女聲一聲聲扎進人耳朵里,“砍死它呀!”
顧岷猛地鬆了口,順著刀刃寒冷的光,一下子以這菜刀為跳板躍了起來,一爪子狠狠地抓向司機。
血光四濺。
這一幕倒映在年幼的江邪眼裡,他怔怔地大睜著眼,望著那中年男人像是發了狠,拿著雪亮的菜刀一下一下瘋了一樣剁向那死死咬著他不放鬆的貓——鮮紅的血滴滴答答朝下落,它已經被染得看不出了原先的顏色,身子不停地打著哆嗦,卻仍然無論如何也不鬆口。
“畜生!”
“這個死畜生!”
瘦保姆也從路邊撿了一根樹枝,瘋狂地沖它抽打過來。貓的全身驟然痙攣了一下,血浸染的連眼睛也無法睜開,順著眼角沾濕了鬍鬚,像是血淚一樣滴濺下來。它的爪子深深地嵌進了男人的皮膚里,固執地抓緊了,在兜頭鋪下來的痛楚里死死堅持。
不能鬆開。
絕不能鬆開!
“這畜生瘋了是不是!”
撕心裂肺的痛貫穿全身,眼前的畫面悉數被蒙上一層血光,模糊成他看不清的模樣。大塊大塊的金星和色斑旋轉著,痛的連頭皮都炸開。
顧岷好像驟然明白對方害怕貓的原因了。
它大睜著眼,在兩個綁架者驚慌失措的喊叫聲中對上了車裡孩子的目光,江邪像是漸漸意識到了些什麼,忽然也癟癟嘴,尖聲大哭起來。在這樣的聲音里,顧岷慢慢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人聲,他的意識一點點地被從腦中抽離,全身力氣流水一樣傾瀉下去,已然血肉模糊。
沒事了,他艱難地動動嘴唇,想對江邪說。
沒事了,不要怕。
別為我難過,我們之後還會再見的。
可話到嘴邊,卻只剩下了一聲綿弱的喵。
血色、孩子黑亮的眼睛、滿是紅色的刀鋒……這些畫面都慢慢旋轉起來,天旋地轉,痛楚被呼啦啦從毛孔中抽離出去。
下一秒,顧影帝從睡夢中猛地清醒過來!
他滿頭的冷汗,怔怔地在床上坐了會兒才重新恢復清明。此刻是凌晨兩點,他用生命去保護的小混蛋就躺在他的身邊,擁著被子睡得香甜。
醒過來了……醒過來了。
顧岷用力地閉了閉眼,恍然發現自己額頭的熱度已經完全褪去,病毒像是一夜之間被驅散的乾乾淨淨,再也感覺不到任何不適了。
他克制不住地傾身過去,在這人熟睡的側臉上留下一個壓抑著的、飽含深情的親吻,隨即守在他的身側,一直睜眼到了天明。
這一天早餐時,江邪的神情也有些怪異,他拿著餐刀戳了戳自己盤中的麵包,忽然沒頭沒尾道:“我做了一個夢。”
顧岷凝望著他。
“夢到了我小時候的綁架案,”江邪蹙起眉頭,“還有我們家當時養的那隻貓……可奇怪的是,它給我的感覺,卻讓我覺得熟悉極了。”
仿佛是近在咫尺發生的,甚至能看清那隻貓為他推搖籃、替他蓋被子的情景。他低頭又戳了下,喃喃道:“建國後不許成精的!”
顧岷的心猛地跳了下,進而失笑。
他將果醬均勻地刷到江邪的吐司上,低聲道:“你還怕貓嗎?”
江邪猛地一怔。
說起來,他的怕本就是與別人不同的——那並非是因為對手太過強大可怖而生出的怕,相反,是因為貓太過柔弱嬌小而生出的怕。他下意識便要離這種生物遠遠的,仿佛自己一靠近它們,便會害了它。與其說是恐懼,不如說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恨,那種恨深深地根植在了他的頭腦里,讓他生生怕了十多年。
可如今在回憶起這一切之後,這一種害怕也漸漸地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窩心與感動。
有這樣一個生命願意為著他付出所有——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江邪說不清楚。
然而他唯一知道的是,從此之後,他再不會害怕了。
心結啪嗒一聲被打開,胸中猛地激盪起熱血來。江邪眨了眨眼,一下子站起身,“我去給小朋友打個電話!”
奇異的是,在這之後,顧岷的過敏症也不治而愈。原本在楚辭家寄養的貓咪骨骨自此正式加入了江邪家,成為了家中地位獨一無二的貓主子。
然而這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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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岷的拍攝日程還有兩天便要結束,江邪索性在德國等了兩天,等待和他一起回國。
回國行程不知是什麼時候泄露出去的,為了迎接顧岷,他的粉絲個站同岷江站都組織了大規模的接機活動,幾千名粉絲在大粉指揮下整齊地排了隊形,空出了行人道為過往的旅客讓路,組織安排的一絲不亂,既不擁擠也不喧譁,博得了無數路人好感。
“來了嗎?”
“沒呢沒呢,現在還沒出來!”
“我聽說江江這兩天也沒活動,會不會也陪顧影帝一起去了?”
說話的是個岷江粉,這句話一出,立刻就被組織的大粉瞪了一眼,警告道:“這種沒有石錘的話最好少說。糖是要吃,但是我們不能亂吃,別在外頭壞了岷江的名聲!”
說話的小姑娘吐吐舌頭,訕訕收回了話音,轉而向出機口那邊張望著。她視力好,眼神也清亮,遠遠地便看見有一群人簇擁著走過來,“出來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