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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麼時候得罪了那位年近四十的連演員,就連江邪自己也記不清楚,然而偏偏就是這麼個江邪連連名字也記不清楚的老演員,成功讓江邪這條萬年舟在陰溝里翻了船。
“老寇說他新開了家酒吧,請我們都去捧場,”江邪笑意深了點,“他是哥哥我二十幾年的鐵哥們兒了,怎麼能不去?”
因此,儘管是他從來不踏足的酒吧,他還是準時準點兒地去了。
“但是他知道我不喝酒。”
“所以那天,酒吧裡頭備的有溫熱的檸檬茶——專門兒給我一個人。”
滿屋子笑的鬧的都是從小廝混到大的兄弟,江邪甚至沒有升起多少戒心,就從侍應生手裡頭接過了那個高腳杯,喝了幾口。發現不對時已經晚了,他跌跌撞撞地衝去洗手間,就在那裡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被人捋起袖子,強行注入了整整一管的不明液體。
那種又冷又熱的滋味兒,江邪直到現在都記得一清二楚。他整個人都被一分兩半,一半架在火上頭熱烘烘地炙烤,另一半則在冰水裡浸透的渾身發抖。瘋了一樣的快-感從天靈蓋直灌進來,他只能用僅存的一點力氣拉倒了花瓶,拿瓶子的碎片割破手臂來維持冷靜。
然而有一部分,江邪並沒有跟顧岷說。
在勉強恢復了點兒意識後,他從酒吧後門出去,坐上了自己的車。為他開車的管家被他青青白白的臉色嚇了一大跳,而江邪的第一句話卻是囑咐他:“你去……找人去收拾乾淨……再跟老寇說一聲。”
呼吸都是滾燙的,頭腦的畫面斷斷續續連不成片。
“就說我不舒服,”他劇烈地喘了口氣,“先走了。”
雖然不太清醒,可江邪的心裡卻是清楚的很。
他平時從不會喝陌生人的東西,寇繁又是個死心眼兒。茶在他的酒吧里出現了問題,又是特意給自己準備的,江邪太了解寇繁了,這人能因為這個責怪自己整整一輩子。
而門口的寇繁早已手腳冰涼。
“是我酒吧里的茶有問題?”他顫聲說,“他一直說,是他自己在外頭吃飯中的招兒……”
童宵怎麼也沒想到幫他開個門還能引出這一段,額角都有些滲汗。他張口正想說什麼,卻看見眼前這位眉梢眼角俱是風流的公子哥兒眨了眨眼,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勃勃的生機,只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他的東西,全都只經過我的手,”寇繁茫然地睜大了眼睛,靜靜道,“可偏偏到頭來,差點兒毀了他整個人生的——”
“還是我啊。”
“這怎麼能是你呢?”童宵急的手足無措,“這,江邪他也沒有懷疑你,就是怕——”
那時的江邪靠在后座上,滿腦子的思緒像是走馬燈似的瘋狂轉動個不停,卻只有一個念頭異常的清楚。
——為什麼要來?
——因為你是我兄弟,所以必須來。
——那為什麼又要走?
——因為我不想,看到你拖著這個枷鎖愧疚一輩子。
第18章 兄弟情誼
江邪毒癮犯時,寇繁曾去看過他。
然而江邪實在是太過驕傲的一個人,他不允許別人看到他這樣狼狽的樣子。他將自己緊緊地鎖在屋裡頭,甚至不允許他們這群從小長到大的朋友踏進房子一步,唯一能留在房間裡看著他的,只有一個陪了他十幾年的管家。
被拒之門外之後,寇繁並沒有離開。
他將車停在靠近江邪房間窗戶那一側的小道上,望著那窗戶亮了整整一夜的光,他就靠在車上,抽完了整整一地的菸頭。別墅的隔音很好,他聽不到任何聲音,心裡頭卻被這仍帶著火星兒的煙燙出了無數個血淋淋的洞。
那時江邪是怎麼說的來著?
哦,對了——他說,這件事只能交給他,他要自己把這人揪出來,並給這人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只是那時的寇繁怎麼會想到,這話不過是江邪拿來一時哄騙自己、怕自己查出什麼的呢?
瞧見寇繁的臉色,童宵的心裡一下子慌了神。他咽了口唾沫,低聲勸道:“寇少,這件事只是個別人別有用心,後來也被江邪他收拾了。你千萬不要想太多,這罪責,不能全往自己身上擔。”
他瞧見這位公子哥兒眼裡頭的光彩都盡數熄滅的模樣,忍不住又加上了一句:“江邪他……就是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要不是我……”
然而寇繁只是瘋了一樣自言自語,“要不是我……”
要不是他,江邪怎麼可能踏足從來不去的酒吧?
要不是他,江邪怎麼可能毫無戒心喝下檸檬茶?
他給了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親手把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朝著那地獄推了一大把。他是幫凶,可是有人比他更該殺!
他的眼裡頭一下子蹭蹭躥起火焰來,咬緊了牙齒,頭也不回大步離去。童宵一驚,想攔卻不曾攔住,這下他也顧不得打斷自家藝人和顧影帝互訴衷腸了,直接推開門,驚道:“怎麼辦,寇少走了!”
“走了?”
江邪心中猛地一凜,倏地坐直了身,蹙眉問,“他什麼時候來的?”
“就你們說這件事兒的時候!”童宵簡直急的要跳腳,“怎麼辦,他會不會做什麼想不開的事——”
在這種時候,江邪反倒比他更冷靜。他從床上一躍而下,飛速換了鞋下樓,瞧見寇繁的越野車噴氣的煙,頓時咬緊了牙齒,左右看了眼,三輪車已經被騎走了,他推過旁邊一輛山地自行車。
場務阻攔不及:“哎——江哥?”
“借來用用!”
江邪長腿一跨,輕而易舉坐在了車上,緊接著開始加速。場務眼睜睜望著自己的車轉瞬間消失在視野里,驚詫半天后,憋出一句沒來得及說完的話。
“可是我那車……車閘壞了,就是推出來準備讓道具組看看能不能修的啊……”
車閘壞了,江邪直到騎到車上才意識到這一點。他拍了拍車頭,卻也不能扔下寇繁不管,只得繼續悶著頭向前一路行駛,好在車子雖然有點問題,性能還是十分不錯,這樣崎嶇的路段也十分平穩,江邪又是飆機車的高手,多年在山路上頭練出來的車技,很快便緊緊地咬住了越野車的尾巴。
“靠!老寇,你現在就給我停下!”
車鈴聲一陣又一陣響起,越野車裡頭坐著的人卻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似的,繼續踩油門加速。
“艹……”
江邪喃喃道,隨即半弓起身子,從車座上抬起來了身體更飛快地踩下踏板。山地車飛一樣地飆出去,卻沒想到緊接著的便是一個急下坡,江邪車閘無用,剎車來不及,幾乎是不受控制地隨著車子一起飛出去!
好在他從小鍛鍊出來的軍事素養還在,立刻想也不想強行跳車,咬著牙往旁邊一撲。山地車失去平衡,哐當一聲砸在了地上,江邪的腰腿都在這滿是碎石的地上飛速摩擦過,只覺得衣服下頭火辣辣地疼。他緊蹙著眉頭把夾克衫下擺掀起一點,頓時看到了一大片青紫,隱隱還滲出了血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