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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距離常勝星不足一光年的月光星,是風景極其優美的星球,以和地球星有著相似的環繞衛星而聞名。
帶有軍部特殊標誌的懸浮房車,在有著嚴密防衛的莊園的豪華大門前徐徐降落。
女主人珍妮。洛森聞訊趕來迎接。
「歡迎,將軍。」看見洛森家族現任的最高首領從車門沉著地步下,珍妮露出矜持的微笑。
「有兩三個月沒見了吧,珍妮。」洛森將軍親切地打了招呼。
「認真算起來,應該是三個半月。茶點已經準備好,將軍,請。」
正談笑著走入莊園的這對男女,都有著高貴的身份,名義上是不遠不近的親戚關係----珍妮的丈夫是洛森將軍的堂弟布佐。
但自從布佐十五年前在戰場上犧牲後,外界對他們的謠言甚囂塵上。
不少人甚至已經暗中將珍妮視為洛森將軍半公開的情婦。
否則,為什麼時間比寶石還珍貴的上等將軍會常常探訪這位堂弟的寂寞孀婦呢?
他甚至精心栽培她和堂弟生下的女兒。
「莎莉最近有消息嗎?」
「啊,那孩子倒是來過一個消息,說她立即就要登艦了。聽說,您將她提拔為一級駕駛官了?真是太讓您費心了。」
「提拔她是因為她的確有這樣的實力。」洛森將軍中肯地說了一句,但是,很快,他注意到貴婦人眸色掩飾下的漣漪了。」看你的樣子,是有什麼心事?」
「不,有您這樣的照顧,我還能奢求什麼呢?只是…」珍妮欲言又止。
「不妨直說。」
「其實,從她堅持己見要進入軍校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會像她父親一樣投身戰場。」珍妮帶著憂慮地嘆了一口氣,」但是,要這樣年輕的女孩子正式登艦,是否太早了點?放在軍部作文職人員,歷練幾年再說也不遲啊。」
洛森將軍瞭然地微笑,」是擔心她的安全?」
「怎麼能不擔心呢?她可是我唯一的女兒。」
「放心吧,如果以安全排名的話,她所在的軍艦恐怕是全聯邦第一的了,不管遇上什麼意外,必定能化險為夷,我把她安排在上面也是為她將來著想,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儘快隨艦立下戰功,如此一來,才可以順理成章地讓她進入軍部高層,否則充當毫無建功機會的文職人員,即使是我也找不到迅速提拔她的理由。」
「必定能化險為夷?」珍妮保持著美麗的面容上浮現不解。
這種話,聽起來像是毫無根據的空洞寬慰。
要不是熟悉將軍的為人,她會以為將軍只是在敷衍她而已。
「莎莉在凌衛號上會很安全,你只要記住這一點就行了,其他內情,沒有必要知道得太多。」洛森將軍結束了這個話題後,把雕刻著精美玫瑰花紋的瓷杯放在桌上,」我想和他獨處一會兒。」他壓低了聲音。
珍妮立刻露出了謹慎的表情,」明白了,您進去吧,我會幫您掩護的,僕人們從不會在我們喝茶私會的時候出來打擾。」
按下只接受生物指令的開關,小茶室懸掛在壁上的等身油畫,滑移為一扇密門。
每隔數月就會拜訪一次,不論是洛森將軍,還是珍妮,對此已經駕輕就熟,形成默契的配合。
洛森走進小門,螢光燈自動回應,默默照亮蜿蜒而下的銅質階梯,階梯的盡頭連接著深入地下的生物冷凍室。
「我又看你來了。」
被安放在裡面的男人,已經默默沉睡多年。
每一次隔著透明罩凝視那張依然充滿英氣的臉,洛森都有一種時間也隨之凝固的錯覺。
「在有兩年八百多艘艦艇被毀的情況下,凌衛只會的軍艦卻逃過了突如其來的宇宙沙暴,事情已經很明顯,衛霆的複製人不但成功的發育長大,勝利上沒有出現人工培育的瑕疵,同時也成功地繼承了靈族的決策力。
平台旁放置著軍人椅,洛森習慣地坐了上去,覺得自己並不是在對一個沉睡的冷漠人說話,而是在對著一個有知覺的親人娓娓述說別後的近況。
「歷史在驚人地重複著,可以想像,他也會像當年的衛霆一樣,撼動已經在內部嚴重腐朽的軍部。」
「轉折點就在眼前,我卻不知道該怎麼抉擇,你一定覺得我很無能吧?」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祖先留下的光榮,在我手上日漸黯淡。如果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是你,你一定不會讓洛森家族落到如此境地。」
「如果當年你沒有功虧一簣,而是成功將衛霆收攬入洛森家族,今天也輪不到凌承雲耀武揚威。」
洛森將軍望向透明罩內的修長身影,心中無限感慨。
「說到底,凌承雲這傢伙,不過偷學你從前的計策罷了。培養出靈族的後裔,再把自己的孿生子安排在他身邊,真是和他父親一樣的陰險。」
「修羅不會甘心凌家勢力膨脹,我想他很快就會有所行動。」
「其實上一次他差點就成功了,要不是凌承雲的次子強出頭,被抓進內部審問科的人應該是凌衛。如果真是這樣,衛霆的慘事將會重演。」
「事到如今,我不相信修羅有除掉凌衛的能力。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
「脫離地場磁波後,靈族的決策力不會再受限制,凌衛一旦登艦進入太空,就如龍入大海。這次宇宙沙暴就是最好的驗證。何況,還有凌承雲兩個兒子護駕。」
洛森喃喃地說著,垂下眼瞼,飽含眷戀和憂鬱地審視那人沉睡的臉龐。
他還是如此年輕,而自己,卻已經年華老去。
「我已經把莎莉安排在凌衛號上,可是,還有什麼用?莎莉是個能幹的姑娘,卻不具備超越凌家兄弟的實力。而克麗絲……,你還記得克麗絲吧,你的侄女,我唯一的女兒,這樣可愛天真的小姑娘,只適合找個好青年結婚生子,讓她進入軍部和送羊入虎口沒有兩樣,更不要提繼承將軍之位了。」
「權利不斷被削減,又後繼無人。洛森家族的輝煌,難道就快走到盡頭了?我不知道怎麼對死去的祖父和父親交待。」
「即使消減靈族的後人,得益的也只是修羅,他在趁機打壓凌家之後,絕不會對洛森手下留情。」
雖然知道不可能得到任何回答,將軍卻像和最親近的人商量什麼似的口氣繼續著。
「對我們的家族來說,如今只剩一條看似匪夷所思的路,假如……」
「假如,可以將靈族的後裔爭取到洛森這一邊,奪走凌承雲手上最得意的籌碼,局勢會立刻調轉,家族將再次攀上權利的頂峰。」
室內冰凍,冷氣在地板上恍恍惚惚的飄散……
「艾爾,父親曾經答允過,讓你永遠沉睡,永遠不用面對你無法接受的慘痛往事。」
「但是,我親愛的哥哥,我懷疑自己是否能代替父親繼續信守這個承諾。」
「你一直都是那麼堅強,聰穎,英勇,你曾是衛霆最親密的夥伴,是他最相信,最深愛的人。」
寂靜如墳墓般的冰凍室,洛森將軍的嘆息餘音裊裊。
與之輝映的,是艾爾准將年輕而安詳的睡容。
「假如……」
「假如你從沉睡中醒來,再次面對另一個衛霆。」
「假如我給你,第二次奪回衛霆的機會。」
洛森將軍低沉地喃喃,目光緩緩移向透明罩旁紅色的圓形按鈕上。
「我的哥哥,請不要讓家族再次失望……」
「哥哥完全讓我刮目相看了,其實,哥哥才是真正的將軍血脈吧?」
回到休息室時,廚子專門為凌家兄弟準備的蔬菜湯已經冷了,等待了一會後,才重新做了新鮮的上來。
三人把切得很薄的烤羊腿肉鋪在麵包上,伴著散發獨特纖維的鮮湯享用。
雖然宇宙航行和位於星球上的自轉有所不同,但為了配合人類千萬年來進化形成的生物鐘,軍艦上也設計了所謂的艦上白天和夜晚。
走廊上的通道燈,此刻已經降低了一半的亮度,所以已經進入了艦上夜晚了。
整頓晚餐里,凌謙對心愛的哥哥不吝讚美之詞。
「忽然發布全艦公告這個是怎麼想出來的?時機抓得太好了。如果不知道哥哥底細的話,還以為哥哥是征世軍校指揮系的高材生呢。」
征世軍校指揮系以培養優秀的指揮官而聞名,實際上,凌謙和凌涵就曾是此校的學生。
「這麼說對鎮帝軍校不公平,難道鎮帝就不能培養出優秀的指揮官嗎?」凌衛喝著湯,語氣平和的為自己的母校說話。「還是你覺得平民出身的軍人就不具備統領的能力?所以才這麼驚訝?」
「嗯?我可沒有這種意思。」
況且,哥哥你的出生比我們更不一般。
後面這一句,凌謙當然打死也不敢泄露。
「可是,你的話有給我這種感覺。別忘了,我可也是平民血統,同時還是鎮帝軍校的畢業生。你看不起這二者的話,那就是看不起我了。」
凌衛的血統和出生這樣敏感的問題,是孿生兄弟目前最希望迴避的。
凌謙也對凌衛不經意地把話題扯到這上面而措手不及。
在一旁默默進餐的凌涵,警告的目光立即掃到凌謙臉上。
「我只是想表達一下對艦長你的仰慕罷了,為什麼要疑心到這種沒意思的地方?」凌謙把碟子裡薄薄的羊肉片匆匆地塞進嘴裡,囫圇吞下肚,「話說回來,其實我也很好奇,哥哥自從當了艦長之後,決斷起事情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凌衛被他成功的轉移了話題。
「問也不問別人的意見,獨斷獨行的拒絕支援令,已經夠令人驚訝了。剛才發布全艦公告的時候,說的話也非常強硬。」
「很強硬嗎?」凌衛露出一點疑惑的表情。
認真反問的臉龐,軍人氣質乾淨而清新,還帶著一點無辜的求知慾。
十分誘人。
「嗯,尤其是那句不會容忍破壞凌衛號軍心的任何行為,還有,嚴懲不貸。連說話用的力度都非常震撼。」
凌衛會想了一下,有些赧然,「以勢壓人的感覺嗎?」
當面對著鏡頭時,就有這種要強硬的衝動,下意識地覺得必須拿出堅決的態度,才能讓下屬們不敢掉以輕心。
但是,自己剛剛才成為艦長,對全艦人用這種強悍語氣,會不會弄巧成拙?萬一激起他們的反感就糟了。
「做軍官就要有這種以勢壓人的氣勢啊。」凌謙理所當然地說,「我們是長官,可不是什麼幼稚園的保姆,看見看見硬朗的哥哥真是太叫人欣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