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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決明剛站住,那男人就很警覺地回身看了過來,“有事?”
竟然還是個外國人。
石決明看不出他到底是哪國人,他見過的外國男人大多都是這個類型的:身材高大結實,五官輪廓立體,眼睛深邃……視線相對的瞬間,石決明陡然間有一種汗毛豎起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在鄉下的山坡上看到了一頭黑黃花紋的山貓,雖然它頂著一身毛茸茸的毛皮,有一副可愛的外表,但他仍然從它的眼神里感受到了某種潛在的危險。
年輕的男人上下打量他,臉上露出很和氣的微笑,“有事?”
第10章 小費
年輕男人的目光在石決明身上放肆地遊走,臉上卻露出很和氣的微笑,“有事?”
他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外國口音,笑容也很和善,但石決明卻覺得他笑得有點兒假。就像野山貓搖頭晃腦地擺出和氣的樣子,非要假裝自己是溫馴的家貓一樣。
石決明難得的結巴了一下,“呃……我是來取資料的,我老闆跟一位姓元的先生約好了。”
“姓元的?”外國男人的笑容裡帶了幾分不懷好意,“你老闆有沒有說這位姓元的先生有什麼特徵?長什麼樣兒?帥不帥?”
石決明,“……”
這算什麼?刁難麼?
“既然你有問題問我,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
石決明瞪大了眼睛。
外國男人笑眯眯地看著他,眼中透出一絲狡黠的意味,“你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告訴你哪裡有姓元的先生,怎麼樣?”
石決明,“……”
他不是被刁難了,是被調戲了。
“要考慮這麼長時間?”外國男人又笑,抱著手臂悠閒地看著他,“嗨,提醒你一下,這可是最快捷的方式喲。”
“算了,”石決明擺擺手,轉身要走,“東西你自己留著好了。”
這裡既然是對外做生意的地方,關郁來取的資料必然是花了錢的。這惡劣的男人可以戲弄他一個跑腿的小助理,卻不見得敢去戲弄關郁這個正牌客戶。他還是回去跟關郁解釋一下,最好直接約一下那位元先生。
“噯,”外國男人大步走過來攔住了他,“別生氣啊,小帥哥,我只是想跟你認識一下。”
石決明不動聲色地躲開,拿出手機飛快地點了幾下,“我看我需要向老闆匯報一下,這裡並沒有元先生,只有一個外國流氓。”
外國男人不樂意了,“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
“那要怎麼說?”石決明掃了一眼他身後的玻璃牆,沒看錯的話,剛才有個人影晃了一下,“……說這裡有個外國人腦子不大正常?”
外國流氓有點兒傻眼,“呃……”
玻璃牆後面有什麼東西啪的響了一下,像是打火機之類的東西掉在了桌面上,隨即傳來一個男人醇厚的聲音,“史蒂文!”
外國流氓條件反she般的挺直身體。
“夠了!”男人的聲音里微微帶了點兒不耐煩,“不要鬧了!”
史蒂文有些遺憾地看著石決明,“好吧。稍等,我這就去給你取資料。”
石決明沒有看他,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玻璃牆的後面。他懷疑此刻坐在那裡的男人就是關郁要找的元先生。雖然只聞其聲未見其人,但聽這男人說話的語氣和隱隱流露出來的氣勢,石決明就覺得他一定比剛才那外國人更不好對付。
史蒂文很快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個文件袋。
石決明接過文件袋,“還有別的手續嗎?”
“如果你說的是費用的話,我可以很高興的告訴你已經結清了。”史蒂文笑得一團和氣,“當然,如果你想給點兒小費的話……不如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
東西已經拿到手,石決明自然也沒有了虛與委蛇的必要,他很是鄙夷地掃了他一眼,“我覺得給你一個忠告當小費更合適:去看看腦子吧。”
史蒂文,“……”
石決明揚長而去,史蒂文揉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轉頭問道:“我看上去不像正常人?他是這意思嗎?”
玻璃牆後面的男人嗤笑了一聲,“我覺得把‘不像’兩個字換成‘不是’,會更加貼合他的意思。”
史蒂文深感受傷,“我們西方人表達好感的方式是跟你們不同的。為什麼不能寬容地看待東西方文化的差異呢?”
“牛拉到天邊還是牛。同理,流氓拉到天邊也還是流氓。”男人不客氣地嘲笑他,“這跟文化差異可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史蒂文思索片刻,疑惑地問道:“你居然為了個陌生人就這麼打擊我……難道你也看上他了?”
“就你這腦迴路,說你神經病都客氣了。”男人繼續打擊他,“我覺得這位小朋友的建議很有道理:你該去看看腦子了。”
史蒂文,“……”
果然文化差異難以溝通,他還是老老實實幹活去吧。
“剛才關郁取走的那份東西……原始資料都銷毀了?”男人又問,“都抹乾淨了?”
史蒂文做發誓狀,“放心吧,老大,一切OK。咱就是幹這個的,能讓人查到我還是‘踏雪無痕’嗎?”
“……”
這爛俗的外號……果然需要看看腦子。
“事情牽扯太大,”男人囑咐,“務必把尾巴收乾淨。”
“YES,SIR。”史蒂文正經了一下,也就一下,整個人又猥瑣了,“老大,既然你認識關先生,能不能幫我要剛才那個小朋友的電話號碼?”
男人若有所思,“看你的態度……這小孩兒長得很好?那我下次可得好好看看。”
史蒂文沉默片刻,“我忽然就明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是什麼意思。中文果然博大精深,寓意深刻。”
男人大笑。
石決明把資料袋遞給關郁的時候,很清楚地聽到關郁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為即將要面對一個難題積蓄勇氣。石決明從沒看到過他這麼緊張的樣子,他在接過資料的的時候,手指的骨節都因為過分用力而泛起了一抹青白的顏色。
石決明不知道什麼事能讓他有這麼大反應,不過他也只是想想。
關郁一路上都死死捏著那個資料袋,一直到車子停在關宅的門外,他始終一言不發。下車,走了兩步又折回來。
石決明以為他還有什麼事要吩咐,連忙落下車窗。
關郁伸手朝他的方向輕輕指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剛才的事,跟誰都別提。”
石決明連忙點頭,“好的。”
關郁像是還有點兒不大放心,不過他沒再說什麼,轉身進門的時候,管家想要幫他拿東西也被拒絕了。
石決明望著關郁的背影,不知怎麼,忽然覺得關郁手裡拿著的那份資料帶來的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消息。
日子不緊不慢地向前走,很快就到了賀關兩家訂婚的日子。
相比之前媒體的狂轟濫炸,賀關兩家的訂婚儀式辦的有些過於簡單了。除了發布公告之外,就是兩家親戚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即便是這麼簡單的儀式,仍然鬧出了讓人不愉快的風波。有不開眼的賀家旁支在訂婚宴上對關郁即將接手“賀星”的管理工作提出了疑問,不但擔心關郁會把整個賀家改姓了關,還質疑這種安排是不是賀韜有意在削弱董事會裡各家旁支的話語權,把賀韜氣得險些犯病。
相比之下,兩位當事人的表現倒是很淡定。關郁在面對那些挑釁的、質疑的目光時始終面帶微笑,而賀思遠則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除了吃飯喝酒就是低頭玩手機,不像是自己訂婚,倒像是來吃別人的喜宴似的。賀夫人和關夫人坐在一起語笑晏晏的,似乎一點兒也沒有被那些不客氣的言談攪擾了聊天的興致。唯一一個流露出情緒的人,就是關郁的弟弟,那位即將接手“關氏電子”的二少爺關洲。
關洲的相貌要更英氣一些,眉梢眼角還帶著幾分青年人特有的飛揚不羈。他沉著臉坐在關郁的身邊,幾乎沒有動筷子。一雙酷似關郁的眼睛始終惡狠狠地盯著賀家人,尤其是賀思遠,簡直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兩個洞來。賀思遠自然是不會搭理他的,關郁時不時會給弟弟夾菜,或者伸手揉揉他的腦袋,關洲對他這種親昵的舉動稍有點兒不耐煩,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坐著讓他揉。
石決明跟著唐橋在偏廳里吃了簡餐,無所事事的抱著筆記本各自處理手頭的工作。關郁的日程表上安排了下午要去視察“賀星”新開的酒店。唐橋如今已把涉及到“賀星”的工作都安排給了石決明,他要帶關洲熟悉工作,也忙得團團轉。
石決明無意間瞟了一眼正廳,正好看見關郁在揉搓關洲的腦袋,不由莞爾一笑。
唐橋一抬頭看見他笑,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瞭然地說:“二少這兩天鬧脾氣呢,他已經申請了芝加哥藝術學院,現在看來是去不了了……”
“是藝術家啊?”石決明想起正吭哧吭哧備考的石遠志,忽然覺得像他們這樣的糙根家庭也不是全無優點,至少沒有來自家族的壓力,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學自己想學的東西,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唐橋笑著說:“二少是學雕塑的,還得過獎呢。”
“真了不起。”石決明言不由衷地讚美了一句,心裡卻已經開始同情這位身不由己的二少爺了。
唐橋笑著瞄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他心裡在想什麼,卻並沒有戳破。
石決明稍稍有點兒不好意思,一段時間接觸下來,他知道唐橋是個極其精明的人,自己這點兒言不由衷是瞞不過他的,何況他一個窮嗖嗖的小職員,居然同情起富貴人家的少爺,這說起來多少也有點兒可笑,便有意岔開話題,“不是都說‘賀星’是家族企業?沒想到林哥也是董事。”
“聽說‘賀星’以前的董事都是賀家人,現在也陸續進了一些外人。”唐橋不怎麼在意地說:“死守著以前的規矩只會拖企業的後腿。而且賀家人太密集的地方,權力分派也會產生很大的矛盾。”
石決明不大懂這些事,不過唐橋說的這些也是顯而易見的。酒席上剛才還有人因為賀韜點了關郁做接班人而嘰嘰歪歪呢。
“二少旁邊,挨著林哥的那位是賀家人嗎?”石決明隨口問道。
唐橋隨著他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稍稍有些詫異,“你不知道他?他是賀歸遠。”
第11章 梅格酒店
“賀家人?”
“他是賀總弟弟的孩子。”唐橋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他父親當年因為婚事離開了賀家,夫妻倆一起去了國外定居,後來似乎是出了什麼事故,兩個人都去世了。所以賀總就把這個孩子接回賀家撫養,現在也在‘賀星’工作。他好像是負責化工項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