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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整顆心就像在地震一樣,所有積攢著的情緒、情感都像潮水一般滅頂而來,幾乎快要把她當場淹沒。
在原地定定地站了兩秒,她咬緊了牙關,直接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大步就朝他走了過去。
他見她朝自己走過來,頓了兩秒,居然轉身想要倉惶離開。
她二話不說,拔腿就跑,一把從後面用力拽住了他的衣服。
“……你別走,”她緊緊地攥住了他的風衣袖口,因為在寒風中疾跑而大口喘息著,“你先不要走。”
她的尾音已經不自覺地帶上了絲哭腔,他雖然背對著她,可身體卻在風中輕輕地顫了一下,雖然幾不可見,卻也沒有再試圖離開。
菱沐緊緊地抓著他的袖口,慢慢地往前站了一步,額頭幾乎已經碰到了他的背脊。
安靜的夜晚,除了樹葉輕輕搖曳的吱呀聲,只有他們彼此近在咫尺的粗重的呼吸聲。
“沈……”
她剛剛說出了第一個字,眼淚卻已經瞬間從眼眶裡奪眶而出。
她一直以為,如果能再次見到他,她一定會有很多話要對他說。
無論是憤怒和生氣地指責他,還是暴風驟雨般對他宣洩咆哮,亦或者是抱著他狂喜著自己的失而復得……但她沒有想到,真的到了這一刻,她居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為什麼當時一定要我離開你呢?
你為什麼不願意和我分擔你的痛苦呢?
你和那些女人究竟有過什麼嗎?
你看著我走的時候有一丁點的難過和不舍嗎?
我們分開的時間,你有想念過我嗎?
跨年時的電話,是你嗎?
墓碑前的那個黑衣人,是你嗎?
穆加,是你嗎?
你還會不會回到我的身邊呢?
……
所有的話語全部都變成了眼淚,起先她還是在小聲哭泣,可到最後,她已經抑制不住口中的嗚咽,在安靜的小區里哭得嘶聲力竭。
被她攥著袖口的沈嘉寧一直靜靜地聽著她的哭泣聲,可過了一會,他也終於忍不住了,猛地轉過身體,把她一把用力地擁進了懷裡。
“對不起……”她聽到耳邊傳來了他顫抖的、炙熱的、如同走投無路的困獸的聲音,“小沐,對不起……”
她一到他的懷裡,就更加克制不了自己的哭聲,仿佛要把自己這一輩子的眼淚全部都在這裡流盡。
沈嘉寧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親吻著她的頭髮、耳廓,深邃的眼眶血紅血紅的,他的嘴唇顫抖著,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沒有過這樣軟弱無能的時刻,他抱著這個柔軟的、他最最心愛的女孩,縱然有千言萬語,可一時竟都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因為她的痛,他能夠感同身受,甚至比她的痛更痛。
“……我不要再聽對不起,”不知過了多久,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從他的懷裡慢慢抬起頭,連眼睛都哭腫了,“我不想再聽到這個詞……”
微微的燈光下,她終於借著仰頭的動作看清了他的臉龐。
他還是和當初他們分開時一樣,只是變得更消瘦了一些。
可是,他還是他,原原本本的、她最愛的他,不是任何其他人。
“……好,”他摸著她的臉頰,低頭親吻她布滿了淚珠的眼睛,“我不說了。”
她感受著他溫柔疼惜的動作,眼淚又要不斷地往外冒出來,沈嘉寧這時摟著她往前走了幾步,拿起被她遺棄在地上的行李,“我們去裡面說好不好?外面冷,怕你凍著。”
菱沐渾渾噩噩地靠在他的懷裡重新返回大樓坐電梯,到了樓層後他摸出鑰匙還未開門,門就已經從裡面打開了。
沈母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放在自己的嘴邊讓他不要說話,將他們引進了屋裡,甚至還細心地接過了他手裡的行李。
沈嘉寧回過頭,感激地望了沈母一眼。
沈母笑著搖搖頭,示意他帶著菱沐進臥室去,等他們進去後,還幫他們反手關上了門。
“兒啊,希望這一次,你能把握住,”
然後,沈母拿起自己的包,對著緊閉的臥室門自言自語了一句,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屋子。
而臥室里,此時沈嘉寧把她輕輕拉到床邊讓她坐下,自己則在她的面前半蹲了下來。
她還低著頭小聲抽泣著,而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要把她這個人的每一寸都記下來刻進心裡,連眨眼都不捨得眨。
不知過了多久,菱沐微微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默許地笑了笑,啞聲道,“打吧,想往哪裡打都可以。”
她懸在半空中的手顫抖了幾秒,最終卻緩緩落下來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你說吧,”她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哭泣還有些模糊。
“好,”他說,“你想從哪裡開始聽起?”
“……全部。”
“好,”他漸漸露出了一個她最熟悉的、沈嘉寧式的上揚的微笑,“故事可能會有些長,你慢慢聽。”
安靜的臥室里,她坐著,而他仰視著她,目光虔誠而溫柔,“聖誕節那天,我去了A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