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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占峰表現得還算平靜,這讓湛路遙稍稍放心,以祁占峰偏激的個性,如果有什麼不慡,他會立刻翻臉的。
“走運是好事,但也要當心物極必反啊。”
經過他身邊,祁占峰不咸不淡地說:“有時候攀得多高,就會跌得多重,這個定律到現在還沒被打破過。”
“謝謝提醒。”
湛路遙看向鏡子,碰巧祁占峰也在看鏡子,兩人的目光通過鏡子交匯到一起,雖然祁占峰面帶微笑,但他眼中的敵意毫不掩飾地傳達給了湛路遙。
心情因為這個突發狀況變得更糟糕了,湛路遙匆匆走出洗手間,找了個身體不適的藉口跟朋友告辭,坐上計程車回家。
時間很晚了,路燈的光芒不時划過車窗,帶來一種寂寥感,大都市的夜景很美,卻美得遙遠而冷清,湛路遙看著外面的風景,越看越覺得氣悶。
今天他的經歷切切實實地對應了所謂的蝴蝶效應,假如他可以平心靜氣地跟韓越溝通,就不會導致爭吵,不爭吵他就不會出來吃飯,不會聊起祁占峰,雖然娛樂圈裡多的是對手,但他也不想平白樹敵。
結論,他要改掉亂發……不,是他要改掉對韓越發脾氣的行為。
湛路遙回到公寓,他仰起頭,帶了點期待地往上看,卻只看到漆黑的房間。
韓越應該還沒回來,那傢伙在這裡沒什麼朋友,他會去哪裡?新劇就要開機了,公司對這部戲抱的期待很大,希望他不要搞出什麼亂攤子。
晚上喝得不少,湛路遙乘電梯的時候,感覺頭暈乎乎的,他帶著醉意回了家,又意猶未盡地去廚房拿了幾罐啤酒,搖搖晃晃地上了樓。
明天休息,早睡太浪費光陰了,他決定找個片子來消遣一下。
湛路遙的家庭影院很大,當初他把裝修費都花在這個房間上了,螢幕設置、音響效果,甚至擺放光碟的專用柜子都是經過特別設計的,但動用了大筆資金的結果卻是――他實際上沒用過幾次。
因為他根本沒有那麼多時間靜下心來看電影。
今晚也是,湛路遙沒有特別想看的影片,他在柜子里隨便找了一張光碟,塞進放映機里,然後靠在茶几上就地一坐,打開一罐啤酒,邊喝邊看了起來。
那是部老影片,但影片中所表達的黑色幽默不亞於現在任何一部片子,湛路遙正看得津津有味時,手機響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是經紀人鍾魁的來電。
“湛哥,你剛才有找我?”
充滿健氣的大嗓門從電話那頭傳來,讓湛路遙奇怪為什麼這個人永遠都可以這麼精神百倍。
他含糊道:“沒事,就是想問問咖啡好嗎?”
“它很好啊,我剛才在給它洗白白,你想它的話,我明早散步時帶它過去……”
“不用!”生怕鍾魁過來會遇到韓越,湛路遙一秒拒絕了。
“那好吧,湛哥你好好休息,晚安。”
“等等,”見他要掛電話,湛路遙急忙叫住他,“其實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
“我……我朋友今天跟家人吵架,他心情不太好,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你有什麼好建議嗎?”
“很簡單啊,去道個歉就行了,一家人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
“可是不是我的……我朋友的錯,當然他也有錯,但起因是那個家人做事太自我,可是我又……我的朋友又不能搬出去。每天住一起,工作還在一起,漠視不太好,道歉我……我朋又沒有錯,所以不想道歉,於是就很鬱悶。”
“G,為什麼你家裡這麼複雜啊……”
“不是我家,是我朋友的家!”
“都一樣的啦,我家漢堡常說,家不是個講理的地方,家是個講情的地方,講理你就輸了,因為通常情況下,家人這種生物是不講理的。”
說得對極了,許多時候,韓越的確很不可理喻。
湛路遙不無感嘆地說:“漢堡是你家人的名字?他說得很有道理。”
“哈哈,漢堡是我家的寵物鸚鵡了,不過它是一隻很聰明的鸚鵡……咖啡又在調皮了,湛哥我先不跟你聊了,我去教訓它。”
電話掛斷,湛路遙豁然開朗,覺得為這種事情而煩惱的自己實在是太無聊了,還是看電影吧,韓越的問題讓韓越自己去解決。
韓越回到公寓,他做了一個跟湛路遙相同的動作,那就是――站在大廈前方,仰頭往上看。
家裡的燈都關著,已經是午夜了,他不知道湛路遙是不在家,還是已經休息了,看看手裡提的東西,他抬步走進公寓。
家裡一樓很靜,韓越把東西放下,去浴室洗了澡,換上睡袍出來,正準備回臥室,忽然隱約聽到樓上傳來響聲。
他猶豫了一下,走上二樓。
這是他第二次來樓上,第一次是湛路遙把他叫上來訓斥的那次,真是令人很不舒服的爭吵,他承認自己當時很惱火,但最後還是會原諒對方,就像以往每一次吵架那樣,因為那是他哥哥。
響聲不是從臥室傳來的,而是走廊盡頭的大房間,韓越走過去敲敲門,沒聽到回應,他按住門把將門推開了。
門板是經過特殊設計的,比其他房門要厚重,韓越推開門,過大的聲量從裡面猛地傳來,原來這個房間是家庭影院。
裡面沒有開燈,對面大螢幕里的角色正在努力表演著,可惜沒人捧場,韓越借著螢幕上的光亮走過去,就看到趴在地毯上的湛路遙,他旁邊的茶几上還滾倒了幾個喝空的啤酒罐。
影院裡的空調開得太足,韓越打了個寒顫,他看看亂放在茶几上的遙控器,不由得皺起眉,蹲下身,推了推湛路遙。
推搡換來幾句不明的囈語,湛路遙看似喝醉了,蜷了蜷身體繼續睡。
這樣睡會感冒的。
韓越把幾個遙控器整齊地放到一起,目光再次落到湛路遙身上,想叫醒他,可是手伸過去,卻又在半路停住了。
湛路遙的頭枕在胳膊上,前發垂下,遮住了臉龐,韓越只能看到他的側臉,稜角有型的臉頰輪廓,白皙潤和的肌膚,在放映機的光芒中時隱時現。
凝視著他,韓越突然感覺口中發乾,他的手指停在那縷落髮上,輕輕撩起,於是湛路遙的睡顏便映入了他的眼中。
明明音響很吵,但韓越卻覺得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就像那天在T台的休息室里湛路遙靠近他的感覺,當時他曾一度以為湛路遙會吻過來的,可是最終湛路遙什麼都沒做。
☆、第二十一章
就算最後鍾魁不出現,他相信湛路遙也不會那樣做的,他只是在逗弄自己而已,就像以往他常做的那樣――不管多討厭一個人,湛路遙都會以喜歡的方式表達出來,這是韓越在長年跟他的交往中得出來的經驗。
韓越的手指掠過湛路遙的臉頰,生怕驚醒對方,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他,無形中這張睡顏跟以前湛路遙騙人後的促狹笑容重疊到了一起。
韓越的心房跳動得更厲害,他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慌忙把眼神掠開,以免做出失禮的舉動。
“你到底是有多討厭我。”
他輕聲說著,帶了幾分自暴自棄的情緒,轉去整理滾倒的啤酒罐。
茶几上除了易開罐外,還胡亂堆放了許多紙張,下面的是劇本,劇本上有幾張隨興寫下的筆記,字跡雋秀,正是湛路遙的字跡。
看到上面的字,韓越的動作停了下來。
一,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重要的事要說三遍)
二,不要跟笨蛋講理,因為他們不講理。
三,聽笨蛋說話時,記得要推理推理推理。(重要的事要說三遍)
四,笨蛋只會說出他的結論,所以推理他做出‘這個結論’的過程很重要,當你覺得他的發言很神經時,記得倒回去推理他的‘思維過程’。
五,有一隻笨蛋叫韓越。
六,糟糕,我記得我弟弟也叫韓越。
七,……
八,……
下面的字跡太潦糙,韓越看不清寫了什麼,看著這份奇怪的筆記,想像著湛路遙氣憤寫字的樣子,他笑出了聲,因為吵架而一直鬱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他回來的第一年,就奪下了湛路遙的影帝王冠,他想從那時起,湛路遙就再次將他視為敵人了,他不希望被討厭是一回事,但沒想過要因此退出競爭,這是對對方的尊重,他想以湛路遙的傲氣,寧可堂堂正正地輸給自己,也不希望一個讓出來的影帝頭銜。
所以在看到湛路遙對著眾多記者爆出王不見王的宣言時,他很高興,那代表了一種認可,因為湛路遙在說跟他勢不兩立的同時,也意味著將他放在了跟自己並列的位置上。
韓越把房間收拾乾淨,又去湛路遙的臥室拿了毛巾被,蓋到了他身上,離開時,影片剛好播放到最後的片段。
“love is very deep, but sOex only has to go a few inches。”
湛路遙早上起來,太陽已經升很高了,陽光從臥室窗簾的fèng隙里she進來,他眯著眼拉開窗簾,外面晴空萬里,連一片雲彩都看不到。
他披著毛巾被下了樓,韓越正在廚房裡忙活,看到他……身上的毛巾被,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低聲說了句早。
“早。”
跟以往無數次那樣,像從來沒發生過爭吵似的,湛路遙道了早安,順著香氣走過去,說:“你在做什麼?這麼香。”
“炸油條,我覺得自己做的更好吃,剛好昨天朋友給了我麵粉跟蘇打,我就試了試。”
“你有……朋友?”
這樣問不是湛路遙想吵架,而是純粹出於好奇心,韓越也沒在意,用料理筷熟練地撥弄著油鍋里的油條,說:“以前在美國唐人街打工時認識的,他是麵店老闆,歲數大了就落地歸根,回來繼續開麵館。”
“你……昨天都在他那裡?”
“嗯。”
“一直在幫他做飯?”
“嗯。”
真是的,惜言如金到這種程度,這是要怎樣才能推理出‘嗯’之前的過程啊?
要不是看在昨晚韓越表現得還不錯,再加上眼前的早餐太誘人的份上,湛路遙一定轉身走人了。
“真好,”他故意嘆道:“我昨晚都沒飯吃。”
韓越看過來,面癱表情稍微有些裂fèng,躊躇著說:“昨天那件事……以後不會發生了,我已經跟裝修商聯繫過了,裝修到此為止。”
裝修的事是可以結束,但湛路遙相信以韓越的思維方式,‘以後不會發生’這個保證的信譽度很低。
看著油鍋里炸得焦脆蘇黃的油條,湛路遙選擇裝糊塗。
“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嗎?我不記得了。”
韓越看看他,然後平靜地說:“可能啤酒有抹掉記憶的功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