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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嶼卻不說話。
柯萊揚了揚手裡的香檳。
唐嶼還是只看著他。
“唐……先生?”
平時一人站著就夠矚目的了,別說現在倆惹眼的湊一塊兒去了,沒一會兒就吸引了大半人的注意,柯萊不得不出聲詢問對方此行的目的。
就算你要跟我交火,那你也要出招我才能拆招啊。
聽見柯萊的聲音,唐嶼眉眼一動,下一刻說了句:“今天,不去野熊了。”
柯萊:“???”
你在這兒,我也在這兒,不去不是顯而易見的嗎?總不見得夜練?
“你就是為了跟我說這個?”
唐嶼想了想,然後點頭。
柯萊盯著他看了兩眼,發現有些不對勁。這傢伙瞧著一派光鮮亮麗,但是說話的反應和眼神都沒了平時的氣勢,甚至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還有點直愣愣的,當然這種差別特微小。
柯萊蹙起眉,不禁看向和唐嶼一起進來的幾位醫生。
“你們用過餐了嗎?”
幾位醫生也是下午參與醫療論壇的,聽見柯萊詢問便笑著把剛才大家去的餐廳分享出來,還說主辦方安排的吃食真是不錯。
柯萊頷首:“唐醫生喝酒了?”
“大家今天高興,外頭又冷,所以小酌了幾杯而已,我們平時都不太碰的。”
的確是小酌,也就兩三杯啤酒的量,這些最懂養身的才不會隨便放縱自己。
不過唐嶼竟然喝醉了?!
柯萊驚訝。
沒想到平日無所不能,一使勁都可以把地球撬起來的傢伙酒量竟然會這麼差?上一回在牛排館的時候柯萊還記得他喝了一杯紅酒。看來這人還是挑酒醉。
柯萊仿佛發現新大陸一般有趣地觀察著對方,而唐嶼也在看他。隔著滿滿的人群,兩人就這麼互相打量了半晌。
好在柯萊還知道時間地點不合適,轉身向服務生要了一杯水遞到了唐嶼的手裡。
唐嶼接了,竟然又說了句:“三個小時,你聽得懂嗎?”
柯萊知道他指的什麼,這人瞪了自己一下午,鄙視都快變成大海淹了自己。
“聽不聽得懂重要嗎?”
柯萊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將某人往後扯了一下。唐嶼便順從地靠在了一根廊柱上。
其他人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這裡有個人腦子不甚清楚,見他們聊得開心,以為這倆優秀青年原本就熟識的,且關係還很不錯。所以無論是認識唐嶼的還是認識柯萊的都想加入。柯萊不得不把衝著身邊這位去的話題也拉了過來,攪合攪合拌成一團分不出中心意思的稀泥,誰都能輕鬆地侃上兩句,辨不清真假和主次。
然而這幅畫面在外人眼裡則變成了他們一個談笑風生,一個沉穩內斂,兩位青年才俊,並肩而立交相輝映,好一道美麗的風景。
唐嶼到底醉了幾分,其實柯萊也不能確定,只是每每一回頭都能看見這傢伙端著杯水跟端著香檳似的優哉游哉地倚在那兒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他的目光沒了以往的直接,變得有些懶散,但衝擊力卻並沒有減弱,有點像麻醉劑,扎得柯萊頭暈。
沒辦法,他覺得有必要把這傢伙先處理了,免得隨便來個誰一不小心就被他這眼神給放倒了。
太危險。
非常有危機意識的柯萊沒有選擇自己身先士卒,而是找了兩位服務生,問明了這兒休息室的方向,讓人把唐嶼帶過去休息。
唐嶼當然沒那麼好對付。
看著他毫無所動的模樣,柯萊略作思考,湊過去說了一句:“我沒喝酒,一會兒我送你。”
這句話很明顯有了作用,唐嶼似乎想了下,然後慡快地答應了,走得時候還大步流星,要不是柯萊熟悉這人慣常的狀態,真要被他的外表給騙過去了。
奇怪。
而自己更奇怪,一眼就能把這不對勁全看出來。
說沒問題誰信啊……
柯萊放下手裡沒動過的香檳,換了一杯水,不甘地想。
“唐醫生呢?”謝語嬌走過來問。
柯萊說:“上樓了。”
“你怎麼沒上去?”
柯萊喝水的動作一頓:“我為什麼要上去?”
謝語嬌聳肩:“我想讓你代我關心一下嘛。”
柯萊說:“你可以親自關心。”
謝語嬌笑:“他又不喜歡我。”
柯萊差點反問出那句“難道他就喜歡我了?”
幸好他機靈,沒被謝語嬌捉到把柄。
“你有沒有給崇光的那位吳經理打過電話?”柯萊適時的轉了話題。
謝語嬌搖頭:“沒呢,他不是要等招標嗎,那就讓招標告訴他結果好了。”
柯萊卻道:“給他打一個。”
“說什麼?”
“提前告訴他結果。”
“你覺得他會高興?”
柯萊微笑:“他現在不會,以後會的。”
謝語嬌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柯萊的意思。
那位吳經理是偏向斯圖耐特的,但是謝語嬌相信柯萊的本事,這個案子最終會花落繆風,而要是他們提前告知了吳經理,他當下也許會生氣,但是之後還是會明白繆風這是在給他時間做心裡準備,也是一個示好的台階,畢竟以後GG合作期間需要對方的地方不少,記不了情至少也不能成仇家,何況他們可是通過唐嶼拿到的這個case,吳經理要是聰明人,這個風向還是能轉過來的。
“行,我現在就去打電話。”
待謝語嬌走後,柯萊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於還是丟下水杯,打算去樓上看一看。
然而走到半途又遇上了陶乙飛。
這回陶乙飛不是來訴苦的,他拉著柯萊要往場內另一頭走。
“阿萊,我剛遇上了幾個人,你猜他們是誰?他們是B國WMC公司的代表。”
“WMC?”
“對,這次醫療展的模型很多都是他們提供的,技術超強,但是他們可不止做這個,我覺得你應該很需要。”
柯萊聽了眼前一亮,原本要上二樓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下來,隨著陶乙飛而去。
那些果然是模型工廠的代表,柯萊的工作室剛起步,規模不算大,原本這樣的小客戶並不在WMC的合作對象之中,但是聽了他的計劃,WMC的人卻很有興趣,其中一位代表甚至要約柯萊找個地方細聊。
柯萊猶豫。
陶乙飛則攛掇:“別想了,那麼好的機會,他們明天可要回國了,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
“不行,我今天有事兒……”
柯萊剛委婉地想讓對方留個聯繫方式另約時間,大不了自己飛一趟B國,卻不想,忽覺餘光有人影閃動,明明場內有那麼多人,但是柯萊卻仍是憑著直覺循之望去,就見一個個子略矮的男人在二樓的走廊玻璃後一閃而過。
柯萊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陶乙飛從小和他一起長大,還沒見過對方有過這樣面黑的時候,柯萊永遠都是遊刃有餘彬彬有禮的,無論在什麼樣的場合,面對多尷尬多難看的情況,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化干戈為玉帛,在對方都已經消了氣不記得這茬以後才不動聲色的反過來要你好看。可是這一回不待陶乙飛開口詢問,柯萊就一把推開人,朝二樓而去。
如果有人問起柯萊那一刻心裡在想些什麼,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覺得有一股灼意順著胸腔一路往上竄,竄至喉嚨口又竄至腦門,就跟火山爆發似的,而最近一段時間莫名其妙的情緒,搖擺不定的決意都是這些爆發的積累。他善於處理意外,不代表他喜歡意外,特別是那些難以自控讓自己無法掌握的混亂情緒,那會讓柯萊覺得自己被擺了一道,萬事井井有條才是他,在沒有確定事情不慌不忙不亂前他從不貿然行動,可是反覆琢磨的結果就是變成了現在的忍無可忍。
他沒有去分析唐嶼的酒是不是已經醒了?就算他沒醒,憑他的身手,又能吃虧到哪裡去?
柯萊腦海里當下只閃過一句話,謝語嬌問的——如果給你再選擇一次,你還會這樣做嗎?
柯萊現在有答案了。
上了樓,走道上不見人影,柯萊疾步來到最裡間的休息室外,一腳踹開了剛被合上的門。
那聲音不算特別大,卻將裡面鬼鬼祟祟的傢伙嚇了一大跳。
翁樊盛就站在沙發邊,尷尬地舉著手,沙發上則躺著眼睛緊閉的唐嶼。那一瞬間的場景就跟一根刺一樣狠狠扎進了柯萊的眼裡,他三兩步進門,忘了禮教,忘了優雅,忘了謀定而後動的原則,一把將那猥瑣男抓過來,一拳就砸到了他的臉上!
“啊喲!”一聲悶響伴著嚎叫,翁樊盛摔了個大馬趴。
柯萊卻嫌不解氣,上前又是一腳踢在他背上,踢得翁樊盛咕嚕打了個滾。
“我艹你……柯少……柯少……你這是幹什麼啊……”
老色鬼被嚇到了,又驚又怒,本想罵人,但一看清眼前是誰,又硬生生把話吞了回去,只敢哎哎著求饒。
“我還想問你在幹什麼呢?”柯萊沒有收回腳,仍是踩在了對方的胸口,嘴角揚起了笑。
只是他的這個笑容在老色鬼看來太過陰測測。
“我……我什麼都沒幹啊,我只想拍張照片……”
自知理虧地翁樊盛一邊解釋一邊偷偷去看沙發上的人,怕另一位要是也醒了這場面就更難辦了,只是柯萊壓著他的胸口,讓他連腦袋都抬不起來,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不過想也知道翁樊盛這話不假,他哪裡敢對MSK的大少爺做什麼,就是因為一直以來什麼都不敢做,見有這麼個好機會,翁樊盛才想拍幾張照留著過過癮也好,而且不假他人之手,自己來才刺激。
柯萊聽了,笑著蹲下身朝對方伸出了手。
翁樊盛連忙知趣的把東西交了過去。
“裡面還有我的資料……”年紀也算一大把了,風月場裡來來回回這麼多次,玩了多少良家婦女吃了多少嫩糙,但真出了事兒膽子跟老鼠一樣小,現在在柯萊面前簡直聲如蚊吶。
柯萊盯著他看了片刻,那黑洞洞的目光把對方又給嚇出一身冷汗後,這才收了腿上的力氣。
“翁總,”柯萊語氣忽又回軟,甚至伸手給翁樊盛拍了拍前胸的腳印,將他扶了起來,“我見大門沒關,才以為是哪個不要臉的小偷想做不軌的事,沒想到是你,真是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