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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宣呆滯的看了看廚房裡唐飛洗碗的身影:“……這又不是新婚……”
“新婚也沒這樣的,他簡直就是在把你當未成年的小寶貝了啊。前天他午飯送的是什麼飲料來著?哇哈哈果奶?”
“滾你丫的!豆奶而已!”
“那也是奶,我說沈宣你是不是哪裡虐待了唐飛啊?搞得他這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
“胡說八道!他在海南過了一個星期我上哪去虐待他?”
不過這句話剛出口,他們兩人就同時愣住了。高校教授們豐富的聯想神經被針刺了一樣的重重一跳,秦堅小聲問:“他……他不會是在海南做了啥對不起你的事……”
阿門——這其實不能怪秦教授過敏的神經。
要知道從唐飛十幾年的一貫表現看來,只有他想討沈宣原諒的時候,才會奮不顧身的玩兒命的討好沈宣;其他時間裡他基本上就是一衣冠禽獸斯文流氓,具有中年男人的一切缺點例如好吃懶做、打呼嚕、上街偷瞄小美眉等等。
沈宣說:“……要真是這樣我就宰了他。”
那天吃晚飯的時候沈宣跑去稱了一下 體重,回來鄭重其事的說:“唐飛,我重了三公斤。”
唐飛頭也不抬:“哦,很好啊。”
“……喂!你就沒有什麼感想嗎?”
唐飛仔細想了想:“我覺得很好啊,說明我把你養得不錯。”
沈宣再次抖了抖雞皮疙瘩,面無表情的起身往房間走:“晚飯我不吃了……”
結果他在房間裡看電視,看到深夜出來打著哈欠出來洗澡,看見唐飛書房裡燈還亮著,外面餐桌上晚餐一點沒動,碗還是碗,筷子還是筷子。
沈宣心說我家這個晚上吃的什麼啊,他推開唐飛書房門,探頭進去問:“餵……”
然後他愣住了,唐飛正坐在電腦前,但是他沒有看電腦,他低著頭,手指深深的插進額前的頭髮里,指關節都用力到發白。他們生活這麼多年,沈宣對這個男人真是很了解了。這不是他平時碼不出來字滿房間跳,他是真的在……痛苦。
唐飛聽見聲音抬起頭,表情勉強保持著正常,問:“怎麼了?”
沈宣走進房間,拉開唐飛對面的椅子坐下來:“你晚上吃了什麼?”
“沒吃,沒胃口。”唐飛頓了頓,笑笑說:“別管我,你吃你的。”
“你這幾天怎麼回事?”
唐飛站起身來掩飾一樣的向外走,說:“沒什麼啊,蠻好的,見到你很高興……”
沈宣懶洋洋的說:“坐下。”
唐飛僵在原地,然後長嘆一口氣,坐了下來。
“這幾天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就是……”
“唐飛!”沈宣厲聲說,“這幾天你跟抽了風似的自虐!你丫不會做家務就別做,搞得你也痛苦我也麻煩幹什麼?老子是個玻璃瓶要你抱在手裡生怕摔了嗎?”
唐飛低聲說:“我就是想對你好一點而已。”
沈宣一下子悲憤了:“這麼多年了你現在才想起來對我好啊?”
“不是不是,”唐飛說,“我就是覺得咱們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對你怎麼好,想起來其實蠻對不起你的,……你看你,”他伸手去用指腹輕輕抹掉沈宣腮邊的薯片渣子,“這麼大人了還吃零食,小心又上火。”
沈宣打了個寒戰:“肉麻兮兮的……”
唐飛笑了笑,但是那個笑看起來讓人很難受,就像是在哭泣一樣。
“沈宣,”他問,“如果我對你不夠好,你會不會離開我?”
“啊?不夠好?”
“你會不會有一天……不再需要我了?”
沈宣莫名其妙的抓抓頭髮:“怎麼會,一向都是你不需要我了吧。”
他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大哈欠:“其實我還是好餓我們去吃飯吧啊啊啊啊啊啊……”
這個懶腰沒有伸完,因為被唐飛嚇回去了。唐飛猝然起身,按著沈宣的肩膀說:“我不會不需要你!那你還會離開我嗎?”
沈宣嚇了一大跳,連忙閉上嘴巴說:“不會!不會!”
唐飛緊緊地盯著他:“可是我有很多毛病,很多缺點,不是個專情的人,而且有前科……”
沈宣哭笑不得:“你還睡覺打呼嚕呢,你還老記不住樓下外賣電話呢,你丫床上還有暴力傾向呢,你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多了去了,要甩你老子老早就甩了,還等到現在?”
唐飛鬆了口氣,靠在桌子邊上喃喃地說:“那就好。”
沈宣拉他出去:“走了!去吃飯了!別搞得跟小媳婦兒似的,你就該向蘇隱學學,人家在家裡都叫公公做飯,味道不好他還不吃!”
他摟著唐飛的肩膀推他往外走,親密仿佛彼此是對方肢體的一個部分,可以不接觸,但是不可以分離。
唐飛突而反手拉住沈宣,站在走廊上,借著外面路燈昏暗的光線盯著沈宣的臉,一字一頓的說:“沈宣,我回來了。”
“啊?”沈宣說,“你不是早就回來了嗎?”
唐飛微笑起來。
“我只是覺得,應該正式的說一下……”
《博士宿舍樓記事簿》淮上ˇ河蟹運動會 上ˇ
金秋十月,校運動會隆重開幕,市XX辦公室XX領導親自駕臨予以指導,為學生們指出了“生命在於運動”的光榮偉大思想路線。
這是唯物主 義的,是布爾什維克的,是符合黨的實事求是執政方針政策的;這是需要我們博士樓里每一個年輕貌美風騷過人的小博士們牢牢記在他們熱血洋溢青春向上的心中的。
“……狗P!”李唯說,“老子不愛布爾什維克,老子的唯物主 義是一個星期後期中考試!”
李唯老師今年博士最後一年,帶了本科一個班學生,個個都是運動健兒;這幫完全不顧一周後期中考試的孩子們爭先恐後的把各項參賽名額一搶而空,連拉拉隊都全部滿員,一幫露 點猛男和妖嬈美女站在台上揮舞著小毛球搔首弄姿:“加油加油!!青春加油!!”
李唯憤怒的站在講台上拍桌子:“肅靜!肅靜!”
拉拉隊立刻改變路線:“威~~~~~~武~~~~~~”
“不是我打擊你們啊,”李唯痛心疾首的從他們頭上挨個指點過去,“你們看看隔壁楊真老師他們班,一個個都是體育特招生,足球籃球兵乓球他們全能,還有個國家二級長跑運動員壓陣五千米長跑;你們一幫文弱書生這麼熱血沸騰的跟他們爭什麼爭?”
書生們面面相覷,然後誠懇的對老師說:“老師,我們重在參與!”
李唯腳下一滑跌倒在地。
這幫重在參與的學生們組成了一支籃球隊天天在操場上排練,可惜李唯老師的學生們都繼承了他的顯著外貌特點——戴眼鏡——所以眼鏡健兒們上場前都習慣於把這些脆弱的玻璃們摘下來交給女生們保管。
於是花滿樓某天經過操場,看了一眼場邊記分牌,當場笑倒在地。
“楊真!楊真快來看!”花滿樓指著熱火朝天的籃球場,撫掌大讚:“看我國新一代籃球健兒們嬴弱如豆芽菜般的身軀!看那碩大而智慧的頭顱!看那迷濛而銷魂的沒有焦距的眼神!看那在瑟瑟寒風中屹立不倒的堅強身影!——偉哉!這就是拼搏!這就是精神!這就是愛!!”
楊真眯著眼看了半天,問:“……他們怎麼老互相撞在一起啊?”
“因為沒有眼鏡看不清,”花滿樓懶懶的說,“其實戴眼鏡上場是沒有關係的;但是你看他們打籃球的那個力道和角度,簡直就是把球往人臉上蓋,這群活躍在賽場上的危險分子……”
楊真看一眼剩餘時間——五分鐘;再看一眼比分——三比二;不禁心有戚戚焉的點了點頭。
那天回去後楊真站在講台上對自己的學生們諄諄教導:“你們不要太刻苦訓練,看看隔壁李唯班,籃球比賽、排球打法、足球比分,難道你們對付他們還需要訓練麼?考試啊,還是要以考試為重啊。”
這位柔弱的、美貌的、嬌嫩的、我們一直覺得他有點小白受的楊真楊老師座下,有著一幫彪悍強健出手不凡的學生,有的是國家級運動員,有的是特招生,有的受過體校訓練,還有的最不濟也是高中時期稱霸一時叱吒一方的小混混。這些人黑壓壓的在講台下壓了一片,一個個都如高手憑欄般鎮定超然,眼中精光四she,一看就知道修為已經到達了難以想像的精湛境界。
——其實以上這段話完全就是為了彌補我們小學時期絞盡腦汁也沒法用“有的……有的……有的……還有的……”造句的遺憾而已。
楊真滿意的掃視了一眼自己座下群雄,然後斯斯文文的翻開課本說:“下面大家開始上課。”
……
李唯晚上回寢室,沈宣跑來蹭飯,一邊搶花滿樓從食堂打來的青菜炒肉末纖維,一邊宣布學校的新規定:“凡是研二以上學生班主任所帶的班級,運動會成績優秀的,可以給班主任增加兩個學分。”
李唯剛推門進來就聽見這句話,頓時憤慨了:“赤果果的歧視!”
楊真竊笑著糾正他:“是赤/裸裸。”
“不要管我,‘赤’、‘裸’兩個字會被網頁抽掉替換成一個銷魂白框框的,不信你穿越回前幾章看看,”李唯關了門,猛撲上去抓住楊真扔到床上,“小公子~~~過來給大爺調戲一下~~~~~~”
小公子配合的呻吟:“呀咩代~~~呀咩代~~~~~~”
沈宣和花滿樓一臉不忍目睹的樣子轉過頭。
李唯長腿一跨騎坐在楊真身上撓咯吱窩,撓得楊真拍床大笑了一會兒,問沈宣:“太后,那兩分是加在我哪門課里?”
沈宣懶洋洋的靠在一邊點菸,說:“你想加哪門課?”
“哎呀,”楊真不好意思的說,“前幾天跟秦教授吵架了,估計下周宏觀經濟期中考試他不會讓我順利過去,所以……”
“……”沈宣說:“好卑鄙的導師啊。”
秦教授唯一能拿出來威脅自己親愛的小徒弟的,就是學分、學位、出勤率和文憑。
他老人家用這個不入流的手段成功威脅了小弟子不准出門跟狐朋狗友(花滿樓:“……” )玩,不准半夜三更抽抽噎噎的回娘家(寢室),不准把自己關在浴室里哼哼唧唧著不願意出去,不准攛掇秦躍東小同學大哭大鬧要和後媽睡。
楊真其實完全可以去婦聯告秦教授一狀。這個無恥的中年老男人總是強迫小徒弟節假日呆在家裡陪他,在備課的時候坐他大腿上,在看電視的時候窩他懷裡,甚至吃飯的時候都要乖乖聽話叫吃豆腐就是豆腐叫吃白菜就吃白菜,簡直就是限制了人家小徒弟的合法公民人身自由嘛。
沈宣很憤慨的告訴楊真:“這是違反我國憲法的!你有享受人身自由、晚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權利!要不要我幫你上訴至區級人民法院?”
李唯和花滿樓這一對惹事闖禍二人組一看有熱鬧,立刻把楊真按在床上攛掇:“快說我願意!快說我願意!”
“……”楊真弱弱的說:“其實是我自己點名要吃白菜豆腐炒粉絲的,……”
“胡說八道!”沈宣說,“你應該向那個無恥限制了你人身自由的老男人抗議:你要吃肉!”
這時門鈴響了,沈宣一邊去開門一邊慷慨激昂的教育被李唯騎坐在床上並被花滿樓盡情調戲著的楊小真小同學:“我國的發展史基本上那個就是一個充滿了血和淚的鬥爭史:在那黑暗獨裁的舊社會,人們用血和淚抗爭並得到了選舉權;在那是非不分黑白顛倒的動亂時期,人們用血和淚抗爭並得到了平反;在那改革開放思想體系被摧毀的混亂經濟時期,人們用血和淚抗爭並得到了信念的維護,……”
沈宣打開門,立刻望天住了口。秦堅正面色抽搐的站在門外。
寢室里李唯正坐在楊小真小同學的腰上玩兒命的調戲以發泄心中怨氣;花滿樓正猥瑣的上躥下跳,嘿嘿賤笑不已:“抗爭吧!抗爭吧!!”
“……在那雞飛狗跳的和平年代,總有那麼一小撮叛亂分子妄圖用血和淚的抗爭來動搖我國安定大好的河蟹局面。”秦教授盯著沈宣說,“——幸虧我昨晚打牌欠唐飛兩百塊錢賭資還沒還,否則我一定上校長那去告御狀,太后您老太不河蟹了,總想破壞我美好的小家庭。”